瑞秋·阿贝尔（Rachel Able）站在科哈纳伊基海滩（Kohanaiki Beach）眺望，心中感到一阵阵的不安。几周前，她15岁的女儿莉莉（Lily）在这个风景如画的海湾发生冲浪事故去世，这是她第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她的心中充满了寻找答案的渴望——任何能够解释为何这样一个受欢迎的海滩会变得致命的答案。
“警告信号在哪里？”她想知道。
事后看来，科哈纳伊基海滩给人一种虚假的安全感。这里是本地人常去的地方，波浪平缓，而且有露营地和安保巡逻。这个地方是家庭聚会和课后冲浪的理想场所。
然而，当她沿着科纳北部的窄小栅栏路走下来时，阿贝尔注意到了以前未曾留意的细节。海滩上没有救生员塔，没有橙黄相间的警告标志提醒人们注意错综复杂的水流和翻滚的海浪。这些海浪拍打在浅礁石上，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在莉莉的事故发生之前，其他人曾经在这里淹死。
阿贝尔决定离开海岸，决心在夺走她女儿生命的海滩上建造一个救生员塔。她与警察、县公园部、消防局局长、市长办公室及县议会成员交谈。在此过程中，她没有遇到阻力。事实上，县公园局局长对此表示疑惑，错误的在于为什么这里没有救生员岗亭。
“那让我感到沮丧，”她说道，“因为他们也看到了这一点。”
夏威夷的居民淹死率在全国范围内位居第二，但并没有采取任何严肃的州级努力来解决这个问题。相反，海洋安全的努力仅限于各个县，导致各个岛屿之间在防溺水方面存在很大差异。负责伤害预防的州政府在这方面几乎没有做什么。
土地与自然资源部负责选择危险条件的标志位置，但负责决定标志安放的团队十多年未曾召开会议。夏威夷州卫生部负责制定伤害预防计划，但不仅多年来未能做到这一点，且在2024财年里对溺水预防的预算投入低于0.01%，尽管溺水已成为夏威夷儿童的第一大死亡原因。
因此，往往是社区成员——在许多情况下是经历了无法想象的丧失的人，推动基本的海洋安全改进。在卡乌艾岛，一位急诊室医生帮助在岛屿各处安装救生圈，也被称为救援筒。1997年，一名孩子在徒步旅行时跌落身亡的父母为夏威夷县消防部门的救援行动购买了一架直升机和水上摩托车。在2016年，其丈夫和女儿被卷入海中后，一位女性现在在卫生部门领导溺水预防工作。
但在缺乏更大机构支持的情况下，这些社区主导的努力往往缺乏足够的影响力来推动国家采取行动。卫生部门的伤害预防部门在去年财政年度仅花费8万美元用于溺水倡议。
在夏威夷，除了救生员在事态恶化前警告海滩游客外，几乎没有任何预防措施。卡乌艾岛的首席海洋安全官卡拉尼·维埃拉(Kalani Vierra)表示，“在预防方面几乎没有任何做法。”
对某些地方成功的原因的州级追踪极其有限。卡乌艾岛由于居民溺水事件非常少，以至于无法计算溺水率，严重依赖救生圈。而毛伊岛大部分溺水事件发生在游客身上，但无人知道为什么该县的居民死亡率较低。
在岛屿间，夏威夷岛的溺水死亡率次于欧胡岛，且是州政府2005年设定目标的四倍多。岛上只有13个海滩设有救生员。
“更多的海滩设有救生员会有所帮助，标志也有帮助，”夏威夷县消防部门首席消防局长和海洋安全部门的负责人和田和男（Kazuo Todd）说道。但是这取决于岛的居民人数和税基。“夏威夷岛是最缺乏资金的岛屿之一。”
虽然檀香山县使用水上摩托车和巡逻车在广大无救生员的海岸线进行巡逻，但夏威夷岛并没有任何流动单元。按照托德的说法，考虑到岛上的海滩之间的距离，这是不切实际的。
在救生员无法到达的地方，发出警告就是下一步的最佳选择。在夏威夷，州和县政府在公园海滩公众警示危险情况方面有法律责任。
然而，州在预防和教育方面的参与非常有限，尤其是在告知本地居民方面。海洋安全和卫生官员表示，这些努力大多是例行公事，资金不足，甚至在法律义务要求决定放置警告标志的方面也被忽视，导致一些关键倡议的领导者因沮丧而退出。
在群岛之间，由于州政府的无所作为，橙色和黄色的标志遍布州的海岸，警告海滩游客当地水域的危害，消息如“强流——你可能会被卷走并可能淹死。如果有任何疑问，请不要下水。”或“危险海浪：海浪在浅水中打破。即使在小浪中也可能发生严重伤害。”
莉莉·阿贝尔去世的海滩附近有两个标志，但在海滩本身或通往海滩的小路上没有任何标志。负责确定标志位置的州任务组十多年没有召开会议，依据提交给立法机构的记录显示。
这些标志的主要目的是保护州和县免受法律责任和诉讼的侵害，根据海洋安全专家的说法，多年来，县因未能警告海滩游客关于强烈的回流或承担脊髓受伤的海浪而面临诉讼。因此，在1996年，立法机构通过了一项法律，要求州或县政府在公共海滩公园悬挂半永久性标志。
救生员也会根据某一天的条件竖起临时标志，但这些标志往往在晚上拆除。
“这在提起的索赔数量上产生了差异，”吉尔福德·戈托（Ralph Goto）表示，他在1981年至2013年期间领导了檀香山县的海洋安全工作，并曾担任任务小组成员。他补充说：“是否减少了伤害， 我不知道。”
旨在帮助当地土地和自然资源部决定在群岛悬挂这些标志的海滩和水安全任务小组，该小组也于1996年成立，但在过去十多年期间没有依据该小组的建议在任何地方新装标志。
该要求也仅适用于公共海滩公园。这意味着州的许多海岸线没有任何关于大浪或危险水流的警告标志。在夏威夷岛，一些流行的钓鱼点或冲浪点没有任何有关所面临风险的指示。
在欧胡岛，尽管有更多的警告标志，但是即便如此，仍然存在问题。这些标志应当在行人走向海滩之前可见。但是在北岸的许多地方，标志面朝停车场而不是通往海滩的楼梯或小道，这让游客进入水域前根本未曾遇到警告，甚至标志上被贴满了贴纸而无法辨认。救生员们定期手持油漆刮刀，以去除贴纸。
即使在标志可读的情况下，戈托认为这些标志仍不足以解决问题。
“这怎么能改变你的行为和意图？”戈托提出反问，“标志不会救人。”
然而，这些标志仍然是另一层安全保障，海洋安全领袖们对此感到沮丧，不可思议的是，土地与自然资源部根本没有评估这些标志的摆放情况。有人认为这是州在海洋安全方面缺乏前瞻性的又一指示。
在2015年，州政府成立了一个卫生部门主导的委员会以减少溺水和海洋相关脊髓损伤。该委员会在初期取得了一些进展，比如建立了一个海洋安全提示网站和一个海滩救生员名单。但根据曾任夏威夷县海洋安全负责人杰拉德·科萨基（Gerald Kosaki）的说法，这种动力逐渐减弱。
他感到“这是一场失去的战斗”，因此选择了辞职。
“我们试图拯救生命，但我们的努力似乎没有得到支持，”科萨基说。
即使在州政府参与溺水预防的情况下，当地人仍然被遗忘。
近年来，游客来到夏威夷时，可能会在行李提取处看到欢迎标志、酒店网站上广播的提示，或酒店房间内播放警告视频，告知他们去有救生员的海滩或“有疑问时，请不要下水”。但是，针对当地居民的教育工作几乎没有进行，曾任海洋安全主管、夏威夷救生员协会和卫生部的伤害预防专家都表示。
“说实话，我们从未真正有过一个针对居民信息的重大推广，”科萨基说。“我认为这很可悲。”
海洋安全专家表示，如今针对居民在夏威夷溺水问题的解决已开始形成动力。卫生部今年启动了首个针对儿童的水安全活动，鼓励家长指定“水监护人”全程关注孩子在海洋或游泳池中的安全。县主办的少年救生员项目在全州范围内扩展，以赋予更多年轻人海洋安全知识。
同时，还有建立专门面向当地人的海洋安全信息宣传的意愿。但究竟如何做到这一点仍然是一个挑战，多年来，大多数信息都只是简单的标语，如“询问救生员”或“有疑问时，请不要下水”。
这种信息也许并不适合那些在夏威夷生活的人。夏威夷救生员协会执行董事基尔斯滕·赫姆斯塔德（Kirsten Hermstad）认为，不同的受众需要不同的信息传达。
“我不确定这是否是一个信息，我认为这会因人而异，”她说。“能够触及‘opihi’摘取者的东西不一定能打动刚下飞机的人。”
赫姆斯塔德表示，与夏威夷水安全联盟（Hawaiʻi Water Safety Coalition）一道，夏威夷救生员协会正在努力建立专门为当地人定制的安全宣传活动。本意是创建具有文化相关性的宣传，承认冲浪者所需的信息与自由潜水者或钓鱼者不同。
DeSoto认为，这种尊重是取得进展的关键。他是一个传奇的水上运动员和冲浪者，他创办了Nā Kama Kai，一个教学当地孩子海洋安全和环保的非营利组织，帮助年轻人与海洋建立文化联系。
“如果你进入海洋，你正在与自然母亲达成一种风险的协议，”DeSoto说。
单纯指示人们在自由潜水或者去寻找叫做‘opihi’的海藻时不要单独行动是不够的。这里涉及到的是建立一种对话，而不是简单地告诉人们该做什么。
“如果你想让一个‘opihi’摘取者穿着救生衣，那是荒谬的。但如果有一个CO2充气设备，大小像手机，那可能是可行的，”他说。“州政府可以提供这些东西。如果我们认真对待这件事，那绝对应该免费送出去。”
在夏威夷，在海滩上配置救生员需要多年，但雪莉·德·里戈（Shirley De Rego）是那些迅速采取行动的人。
她的故事可以追溯到2005年，当时她正在露营，12岁的儿子亚历山大（Alexander）在南科纳（South Kona）的卡阿瓦罗阿海滩（Kaʻawaloa Beach）钓鱼时跌入海中去世。自此之后，她通过亚历山大和杜克·德·里戈（Duke De Rego）基金会（以她的儿子命名）成为海洋安全领域的支柱。
当2022年，两个青少年在希普曼海滩（Shipman Beach）溺亡时，这位私人土地所有者打电话给德·里戈，请求她能否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安装救生圈。几乎马上，德·里戈和她的小团队就在岩石中间安装了一根PVC管，上面悬挂着一个黄色的救生圈。
这些救生圈的价钱大约为100美元，旨在投掷到水中，使人们在救援到达之前保持漂浮。在卡乌艾岛，这种努力始于安装救生圈的救援圈基金会，目前已经在岛上张贴了250个救生圈，并且估计已有200多人因此被挽救。
如今，救生圈在所有岛屿的海岸线分布广泛，包括约20个在欧胡岛、数十个在毛伊岛。但到目前为止，这一努力完全由当地人、非营利组织和社区团体发起。
在欧胡岛首次，刚成立的海洋安全部在2026年的预算中请求了16,000美元用于救生圈。
2020年，由于15岁的诺伊欧·利马（Noʻeau Lima）在西欧胡的一次自由潜水事故中淹死，一群水肺潜水员和自由潜水者成立了名为“安全自由潜水夏威夷”（Safe Free Dive Hawaiʻi）的非营利组织，通过提供免费培训项目和安全课程，来教育人们如何在这个自给自足的钓鱼运动中保持安全。在2015年至今，该运动已经有至少58名居民因游泳溺亡。
今年早些时候，夏威夷水安全联盟发布了该州的首个《夏威夷水安全计划》。该计划是由经历过丧失、海洋安全倡导者以及当地基金会领导人共同推动，旨在促使州政府符合国家推荐要求，创建一个全州范围内的水安全工作组，并制定一项减少溺水事故的总体计划。
霍纳是那些将悲痛转化为行动的人之一，她参与了夏威夷水安全联盟。如今，她在卫生部门负责工作，脑海中有许多想法，希望能填补溺水预防过程中的空白。但在经历了数年的州政府停滞后，取得成功仍需时日。
站在夏威夷岛科哈纳伊基海滩的瑞秋·阿贝尔，不禁感慨，正是她的女儿的离世，才让这个本地人喜欢的海滩上有了救生员。
莉莉的冲浪事故的确切原因尚不清楚，阿贝尔不想妄加揣测。但她深信，如果那时有救生员在场，也许事情会有不同的结果。
莉莉从小就喜欢冲浪，曾经整天待在海边，有时甚至穿着比基尼沉睡，随时准备迎接海浪。正如她母亲所形容的那样，“她真的是个海洋小精灵。”
“我无法将她拉出水面，”阿贝尔说。“若她能的话，早已在水中生活了。”
在县政府于6月份安装救生员塔的那一天，阿贝尔看着一群金发的小女孩——和莉莉如出一辙——准备去冲浪。
阿贝尔期盼女儿能在场看到这名救生员在海滩上守护着奔向海浪的女孩们。然而，她能感受到莉莉的存在。
“我希望在莉莉还在的时候，它就已安装好，”阿贝尔说。“但她就是这一切的一部分。
图片源于：civilbea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