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美国政府对韩国的贸易政策呈现出多次反复调整的态势,特别是在暂停解除自由贸易日关税(Liberation Day tariffs)问题上犹豫不决,加上不定期的关税宣布,使得美韩贸易关系面临巨大压力。
作为美国长期的盟友与出口导向型经济体,韩国在美国贸易战略的调整中承受了重要影响。
自1999年以来,韩国连续27年对美保持商品贸易顺差;同时,韩国受益于美国提供的安全防护伞,然而特朗普政府认为这一防卫安排对美来说过于慷慨,这使得韩国成为华盛顿重新布局经济关系的关键目标。
美国展现了利用关税施压的决心,目的不仅是通过强制增加制造业投资或摆脱对中国依赖实现经济让步,还在增加防务开支等非经济领域寻求合作。
目前,韩国面临多重关税压力,包括依据《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实施的10%基础关税,以及依据232条款施加的汽车及零部件、钢铁和铝材关税。
面对可能进一步加码的关税,韩国贸易部长 Yeo Han-koo 多次赴美进行谈判,试图稳固韩美关系。
他提出名为“制造业复兴伙伴关系”的全面合作计划,重点涵盖核能、造船、半导体、电池及人工智能领域,并探讨对阿拉斯加液化天然气(LNG)的投资。
这一提案明确旨在实现贸易的再平衡,促进投资以提升美国制造业竞争力。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韩国给予美国产品零关税待遇,但在数字部门尤其是非关税壁垒(NTBs)方面,韩国并未在谈判中作出让步。
过去五年间,韩国立法机构引入类似欧盟《数字市场法案》框架的“平台竞争促进法”,赋予监管机构针对“主导型在线平台运营商”的先发制人管制权,标准涵盖市场份额、用户规模及收入。
韩国官员强调此举旨在保障国家安全和消费者数据隐私,同时为国内中小企业开拓市场机会。
然而批评者认为,该法规可能对美国领先的云服务及人工智能企业构成限制,却给中国新兴科技企业创造相对优势。
农业市场开放的谨慎态度,尤其是对美国牛肉的限制,也是谈判中的敏感话题。
正因如此,7月9日的谈判阶段未能达成协议。
与此同时,总统特朗普计划在8月1日对包括韩国在内的多个国家加征新一轮关税,以施压其“美国制造业复兴”战略。
然而,韩国已成为美国最大的外国直接投资来源国之一,对美投资金额屡创新高,超过10亿美元。
行政当局不断变换“可接受协议”的标准,反倒增加谈判复杂度。
在这一关税博弈关键时期,有必要提醒各方:贸易伙伴并非一概而论,经济合作模式也应因地制宜。
韩美联盟具有独特的地缘政治意义,单纯用贸易逆差或防务贡献来评判甚显短视。
面向未来,需要推动经济关系重塑,针对共同脆弱点施策——无论是应对中国的技术保护主义及经济胁迫,还是解决两国生产力停滞带来的挑战。
韩国不仅是战略盟友,更是新兴经济安全伙伴,其技术产业涵盖造船、芯片制造及核能等全技术链条,并拥有制造工艺和快速成长的人工智能研发人才。
在与美国供应链高度融合、助力构建美国技术基础的过程中,韩国积累了坚实的合作基础。
鉴于韩国生产力增长放缓,深化与美国创新生态体系的整合,对双方均有益处。
更重要的是,作为市场导向民主国家,韩国在面对来自朝鲜及中国的网络及经济胁迫时,和美国、日本、澳大利亚等伙伴一样,致力于强化经济安全能力。
这种现代化的经贸安全伙伴关系令北京感到忧虑。
中国担心美韩双边交易会损害其既得利益,尤其是深化韩国企业在中国供应链及人工智能生态中的角色。
韩国总统李在明在权衡华盛顿关税施压与对华脱钩需求的夹缝中,出口多元化成为其竞选承诺的核心。
对于美国而言,过度依赖关税可能导致韩国政府在对外政策上加大与中俄两国的接触。
中国已邀请李在明出席9月的抗战胜利80周年纪念,俄罗斯则开启一级半对话,显示其外交动作积极。
鉴于上述背景,韩美双方谈判代表应立即探索替代路径,构建超越传统关税与贸易救济的现代经贸安全伙伴关系。
此类合作应涵盖贸易、科技创新及第三国协作。
美英经济繁荣协议及正进行的美英技术伙伴谈判提供了有益参考。
总体而言,美韩及其他盟友市场经济体间的协定须通过四大标准:贸易再平衡、技术安全、产业链建设及创新协同。
尽管美韩谈判面临重重阻碍,设立以人工智能全栈(full-stack AI)合作为切入点,将聚焦两国经济竞争力和安全的核心领域。
AI全栈涵盖前沿模型及应用,横跨传统国防能力增强、配备顶尖芯片的数据中心、能源供应、数字平台以及芯片及能源制造关键矿产。
它自然融合贸易管制、技术政策与多领域经济协作。
美国致力于巩固其AI领域的全球领导地位和AI服务出口,而韩国则欲借助自身技术优势在AI技术层面取得突破。
设计得当的AI全栈协议,将涵盖贸易平衡、在韩国打造以美国为核心的技术产业集群,同时推动美国本土芯片制造能力复兴,扩大AI科研与商业化合作领域,并支持第三国开展关键矿产联合开发。
实现全栈AI合作,需要双方在数字网络、能源基础设施、芯片制造、关键矿产及人才培养等各层面达成互惠的具体改革和行动计划。
在赶赴8月1日谈判截止期的紧迫关头,匆忙接受狭隘的关税协议或难以回应两国面临的国家安全与经济挑战。
借鉴美英合作模式,特朗普政府应利用关税谈判压力,推动涵盖全栈AI与制造业复兴的现代经济安全协议。
对韩国来说,这既是向中国发出经济安全盟友合作可行信号的契机,也为其经济增长开辟新路径。
对美国而言,此举符合副总统JD Vance提出的“确保美国AI技术保持全球金标准,成为其他国家首选伙伴”的目标。
最终,这种高标准合作将宣示关税博弈成果是美韩与盟友技术领导力的确立。
行业内部担忧随着美国提出设立大规模制造业投资基金的消息而升温。
韩国政府提出的“韩美制造业复兴伙伴关系”虽旨在推动关税谈判,但可能导致政府主导大量对美投资。
三星电子、现代汽车等韩国大型企业已在拜登政府期间对美投资显著,额外大额投资面临现实难题。
据7月16日政府官员透露,美国方面在本月初华盛顿的韩美关税谈判中,要求韩国制定用于重振美国制造业的大型投资基金计划,且压力之大不亚于日本曾向美国提出的计划。
日本提供的规模高达4000亿美元(约554.4万亿韩元),相当于韩国三个月的名义GDP。
双方仍在最后谈判阶段争执投资基金规模。
美韩对制造业合作的必要性达成共识,关键问题在于确定投资数额和具体方案。
总统特朗普曾暗示谈判取得进展,并表示“我们正在开放各谈判国市场,韩国有此倾向。
”
该基金拟名为“制造业合作促进基金”,目标是支持韩国企业在美国新建或扩建制造工厂,或投资相关本土合作伙伴。
此次需求明显代表美国贸易政策由早期关注农产品及数字数据壁垒转向制造业直接投资。
日本曾提出的基金方案正是美国参照标准。
鉴于韩日对美贸易顺差规模相似,美国预期韩国作出相当承诺。
这一请求距8月1日特朗普设定的关税实施最后期限仅数周,带来重大挑战。
基金规模相当于韩国80%以上的年度预算,引发各方对资金筹措与执行可行性的激烈讨论。
韩国商务部长Yeo Han-koo描述双方就制造业合作展开深入探讨,并强调该合作不仅限于个别企业投资,更着眼打造支持平台。
与日本相比,韩国经济规模相对较小,现有对美直接投资额度亦不及日本。
韩国内部已有声音主张即使无法完全匹配日本规模,部分资金承诺仍有助缓解贸易紧张气氛,并支持企业拓展海外市场。
国内经济需求低迷和中国竞争加剧促使韩国企业应加速转向本地生产。
贸易专家指出,企业根据投资回报预期作出决策,国家支持资金应被视作战略投资而非纯成本。
但也有人担忧大量海外投资可能加速本土制造业空心化。
韩国政府正加速推进“2+2”贸易高层会谈,重新启动财政与产业部门官员与美国同行的磋商,期望在期限前达成共识。
然而,美国不断扩大的要求——从农业开放到庞大的制造业投资基金——使得谈判充满不确定性。
“我们不会为了赶时间而牺牲实质内容,”Yeo Han-koo于7月14日明确表示,“以损害国家利益为代价的仓促交易不是选项。
”
除韩美关系之外,南非的外国直接投资(FDI)亦面临挑战。
尽管2025年第一季度FDI大幅增长56%,达到6.61亿美元,南非在全球FDI信心指数中跃升至第七位,但即将于2025年8月生效的美国30%关税上调威胁当地出口商与制造业企业竞争力。
专家认为,美国产品合并并购虽持续提振南非FDI,但高犯罪率、运输瓶颈、铁路衰落、港口效率低下、犯罪集团活跃、低效的地方政府及严格的“黑人经济赋权”政策等结构性问题仍严重制约投资环境。
南非需加快国内改革步伐,同时充分利用非洲内部贸易潜力,以抵御潜在关税冲击。
能源领域方面,韩国相关机构正积极洽谈大幅扩增来自美国的液化天然气进口数量,以应对美国设定的减缩贸易逆差目标。
韩国燃气公司(Korea Gas Corp.)董事会已于4月底批准相关合同,预计新合约量可达每年100万至300万吨。
目前该公司美国LNG进口占比约为10.7%,新合同签署后份额有望翻倍。
以进口总量及单位价格计算,美国LNG已成为韩国进口的前三大商品,仅次于原油及丙烷,其进口额远超美国产牛肉及飞机。
美国政府对LNG产业竞争力提升极为重视,优先推动包括阿拉斯加LNG项目在内的能源出口。
美国内政部长与白宫国家能源委员会主席Doug Burgum在会见韩国贸易部长时强调向盟邦出口“清洁美国LNG”的机遇。
不过,单靠增加LNG进口并不能满足美国所有诉求。
美国同时推动解除农产品非关税壁垒、扩大军费分摊,以及要求韩国在完成美国制造供应链方面承担更积极角色。
韩国业界高层指出,特朗普对三星、现代等企业在美半导体和汽车工厂的投资和就业增长有明确期待。
LNG提升贸易顺差虽可缓和关税压力,但制造业“美国制造”战略需更精细化方案,因而美方对汽车钢铁等单项关税依然保持强硬态度。
韩国政府则提出深化高端制造合作方案,聚焦核能、造船、半导体、电池等优势领域,促进美韩互利共赢。
包括支持中小造船厂采购船舶维护设备、进入美国商用与海军船舶维修市场等举措,旨在培育新的产业增长点。
但这些措施成效显现需时较长,是否能满足特朗普预期仍不明朗。
此外,由于主要合作主体为企业而非政府,政府须扮演催化剂角色,助力双方对话与平台建设。
贸易部长Yeo强调,企业在全球市场环境变化时正探索转型思路,政府功能是帮助双方创造合作条件。
农业领域的放开请求则更具敏感性。
虽然Yeo曾表示粮农产品谈判总是“棘手”,需做出战略性选择,但韩国农民已表达强烈反对。
韩国青年农民协会曾举行集会,坚决反对不经农民同意的关税和非关税措施放松,誓言发起大规模抗议。
具体要求包括解除牛肉年龄限制(30个月以上禁令)、放宽苹果、浆果及转基因食品进口限制等。
综上所述,韩国正面临特朗普政府多维度施压:从关税到制造投资、能源进口、农产品市场开放及国防开销提升。
韩国如何在确保国家利益与经济安全的前提下,达成协议,实现出口多元化战略,是李在明政府亟需回答的难题。
与此同时,韩美双方若能创新贸易合作架构,推动以AI全栈为核心的现代经济安全伙伴关系,将为两国经济增长与技术领导塑造新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