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艾斯特的《埃丁顿》是一部出色的社会讽刺作品,深刻探讨了当代美国的问题,令人忍不住想将其埋葬在沙漠中,等上20年,这样距离久了以后,更能享受其幽默。
这部现代西部片设定在新墨西哥州——艾斯特的故乡,影片中垃圾随风飘荡,像是沙疙瘩一样。
警长乔·克罗斯(华金·菲尼克斯饰)正迈步走向埃丁顿镇的市长特德·加西亚(佩德罗·帕斯卡尔饰),两人正准备进行竞选斗争。
故事发生在2020年5月,那是新冠疫情初期的一个炎热而焦躁的时期,现实似乎在这个时候悄然崩溃。
乔因新的口罩令感到非常不满,他有哮喘,无法理解那些口罩遮掩的人的说话。
乔与特德之间的旧恨源于乔脆弱的妻子路易丝(艾玛·史东饰),一个固执地画着恐怖娃娃的“幼稚女孩”,以及他的母亲达awn(德尔德丽·奥康奈尔饰),一位疯狂的阴谋论者,坚信“泰坦尼克号”的沉没并非意外。
达awn很兴奋,试图解读这次全球封锁的原因,似乎这种信念能给人带来安慰。
在埃丁顿,早年就有许多问题并未得到解决,而不只是玻璃店窗的破碎。
乔自认为是一名白衣骑士,故事的英雄,但现实中他并不胜任这个角色。
如果你仔细观察,可以隐约看出他自认为是弱者的代言人。
当一名不戴口罩的老人被赶出当地杂货店时,其他顾客却拍手称快,乔感到愤慨,愤怒地说:“这就是公众羞辱。”
在他的竞选宣传片中,乔宣称:“埃丁顿没有疫情。”
他呼吁市民们“释放内心”。
他的真诚虽然可爱,却也危机四伏,同时也可以听见他有意无意间省略的事实。
与此形成对比的是,特德的广告宣传一个虚幻的乌托邦:他在街上弹钢琴,并在15秒钟内和比电影中看到的其他黑人互动的次数一样多。
特德还向市民们保证,允许一个名为SolidGoldMagikarp的科技巨头在县外建造一个有争议的数据中心,不会消耗宝贵的资源,而是会将这个偏僻的小镇转型为就业中心。
选举是对公众意见的衡量:你会选择相信哪个撒谎者呢?
然而危险正迫在眉睫,就像在《正午》一样,这个不安的小镇在危险到来之前将自我撕裂。
艾斯特极其细致入微地捕捉到了我们努力遗忘的小型、恐惧的 COVID 行为,这真是一个可惜(也是一种解脱),因为这个剧本其实并不是在讲疫情。
埃丁顿被另外一种疾病感染了:社交媒体使每个人的脑袋病态。
影片中充满了各种病毒式的头条新闻,无论是严肃、轻松还是虚假的,齐刷刷地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争抢着引起注意。
(还记得大家都曾达成共识,没有人有精力去关注“谋杀黄蜂”吗?)
在场景的背景中,影响者们、虚假的人们,甚至可能还有一些真正的记者,喋喋不休地告诉人们该怎样思考和行动,常常导致事情变得更糟。
乔非常爱他的妻子,我们看到他私下里观看一位YouTuber讲解如何说服脆弱的路易丝生孩子。
然而,实际上他却在两人卧室中与手机共枕,正在“毁灭滚动”中徘徊。
《埃丁顿》中每个人都孤独、渴望联系。
也有一个人在令人苦恼的室外聚会上经历了无比羞辱的时刻,像是感染了瘟疫一般被冷落。
手机主宰了他们的互动:镜头始终对准某只手中的手机,进行直播或录制,把生活压缩成一场真人秀,每次对话都沦为表演。
剧本扩展了乔的副手们、冲动的盖(卢克·格里梅斯饰)、痴迷于比特币的迈克尔(米哈伊尔·沃德饰),以及邻近部落保留地的警察走马观花的军官蝴蝶·希门尼斯(威廉·贝尔罗饰),还有一些无聊并寻找的青少年。
所有人最终都会发生冲突,尽管他们因共同渴望获得正义、目的感与归属感而团结在一起。
当乔治·弗洛伊德在离这儿六个州的地方被杀,年轻的好心人们迫不及待涌上街头,兴奋地有了一个可以聚在一起大声叫喊的理由。
抗议者们对这个事业并不虚假,但观看金发的莎拉(阿梅莉·霍费尔勒饰)对她的前男友迈克尔(他是黑人且是一名警察)进行劝说,讲述他应该如何感受,令人难以捉摸。
与此同时,白人布莱恩(卡梅伦·曼饰)最渴望得到莎拉的注意,甚至在演讲中出现了有趣的崩溃:“我工作就是要坐下来听!等我说完这个我没有资格发表的演讲!”
言辞如潮水般涌来,让人目不暇接。
艾斯特在每一个场景中都密布着尖锐的讽刺和视觉幽默,几乎让人的眼睛无法承受。
他的对话充满了恶毒的暗示——“深层国家”、“性掠夺者”、“反法西斯”等等,让人感觉宛如被抢劫一般。
当一个能言善辩的导师维农(奥斯顿·巴特勒饰)进入剧情时,他向乔的家人讲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迫害故事,正如他承认的那样:“听到我嘴里说出这种话感觉像个疯子。”
确实是这样。
艾斯特想要我们在筛选事实和虚构之间感到疲惫。
台词的猛烈激烈达到了一个场景,在这个场景中,乔和达awn彼此吐出无意义的对话,听起来两人就像是高兴得发狂。
他们实际上就是,字面意义上是网络上的瘾君子。
这是一种最黑暗的幽默。
甚至还有一场真实的垃圾火灾。
艾斯特的首次作品《遗传厄运》使他迅速成为高雅恐怖电影的王子,这些作品探讨了创伤。
但实际上,他更像是一个令人尴尬的喜剧演员,将自己的焦虑夸大得如同一个悲剧小丑。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中,艾斯特的表现虽然更为连贯,但他的女主角弗洛伦斯·皮尤不仅哭泣,她的嚎叫声如同要吞噬整个地球。
当艾斯特发现自己情绪低落时,他强迫自己积极沉浸在自怨自艾之中,直到觉得变成笑话。
将悲剧化为荒谬是一个有用的工具。(我以前曾通过反复观看《恋恋笔记本》度过了一段失落期。)
在《恐惧的博》一片中,艾斯特把这种手法运用到一个人的身上,感觉显得过于严苛。
而《埃丁顿》则像是一场欢快的集体治疗。
我怀疑艾斯特知道,如果我们读关于乔这样的人的新闻,我们会对他没有任何同情。
然而,艾斯特实际上是将我们与乔的视角紧紧相连,并把我们送上这段复杂而 bitterly 的幽默之旅,蛇的辗转使得伴随其后的——由Haxan Cloak和丹尼尔·彭伯顿创作的刺耳、嘶鸣的音乐,使其愈加明显。
并不是每个情节的转折都这么流畅。
乔最尖锐的转折显得如此内向和难以理解,以至于影片迫不及待地让经过的司机大喊:“你走错方向了!”
在这充满毒性的结局中,我们只能确定,菲尼克斯在表现可怜的角色时无人能敌。
从《她》到《小丑》再到《拿破仑》和《本质缺失》,他始终在探索着伤悲者的新面貌。
《埃丁顿》的美术团队则将乔的家布置得阴暗而杂乱,穿着垮掉的牛仔裤。
反观特德的形象,富丽堂皇的他则是牛仔时尚的活生生例证,甚至在他那奢华的土坯豪宅中自私地囤积了卫生纸。
《埃丁顿》明确指出镇上的每个人都有些罪恶。
问题在于,他们急于看到他人在出台道德高地的同时抨击他人,享受一种快速的道德优越感。
如此多的黄色卡片堆积在每一个人身上,以至于人们接受这么多缺陷,但大多数人还是在尽力而为。
乔无法让《埃丁顿》再次伟大。他对所有阴谋都没有清晰的掌控和思考,当抓住一支机关枪时,居然连目标也无法设定。
艾斯特最犀利的做法是拒绝揭示真相。
当你在最后抽离来综合整个背景时,你能够将故事的大部分理清楚。(观看《埃丁顿》一次,喝着玛格丽特畅谈,然后再看一次。)
艾斯特让观众在事后将自己的理论说出口,当你这样的话音落下时,你与电影中每个人都听起来同样失控。
我喜欢这种感觉:一部电影不仅不指责,却坚持认为我们都是有责任的。
但是赢家和输家、赢家中有感觉像输家的和一味得逞的操作者都是存在的。
在这部影片发生后的五年里,我们仍在愤怒的灰烬中徘徊。
但至少在影院里一起嘲笑自己,让我们不再孤单。
图片源于:la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