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2年中国罕见的抗议活动中，有一句口号写道：“我们要改革，而不是文化大革命。”这一口号提及了人们对国家领导人习近平日益毛泽东化行为的抱怨。
习近平对党的主导地位和政治压制、严格的社会控制以及不断增长的个人崇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促使越来越多的人将他与那个统治中国数十年的男人进行比较。
然而，习近平致力于维持秩序和纪律，通过共产党机关施加权威。
毛泽东则喜好动荡，转向群众的力量。因此，越来越多的人将毛与另一位现代领导人相提并论。
尽管特朗普对中国的贸易战十分激烈，但他们对他在国内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他们看到这个骄傲的国家并非因外部威胁而倒下，而是因领导人顶尖的自我之力——一个复仇而无序的力量，他利用戏剧化的言辞煽动群众，摧毁机构，并通过不可预测性巩固自己的权力。
这一切听起来恍若熟悉。
在一篇广为流传的关于美国政治的文章中，法律学者张千帆称之为“美国的文化大革命”。与习近平等强人不同，特朗普似乎认为动乱中蕴藏着机会。
如同毛泽东在60年前准备发动文化大革命时，他似乎相信通过“天底下的大动乱”将迎来更光明的未来。
当然，这一类比的适用性是有限的。
十年的文化大革命造成了约两百万人的死亡，或被追杀致死，数千万人的遭受非法迫害，带来了非人道的残酷。
它摧毁了中国的大部分文化，关闭学校和大学，压制伟大思想家的声音，使家庭破裂。
没有人选举毛泽东，而没有宫廷政变就无法将其罢免。
美国有强大的制衡和言论自由保护。
这段历史的类比是关于共鸣，而非重复。
然而，在特朗普赢得总统职务之前，作家范佳扬就提到过这两个人的“激烈辞令和异族偏执”。
2017年，汉学家森木等在一篇长篇比较中也指出，毛同样“将自己描绘为一个外来者， champion了一场对顽固体制的群众起义”。
在我研究《红色记忆》一书的过程中，该书探讨了文化大革命如何仍然影响和伤害中国时，特朗普能够令人不安地发出公众的“潜意识”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如同毛，特朗普通过分裂来扩大政治权力，而其他领导人则承诺团结。毛曾说：“革命最重要的问题是：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的朋友是谁？”
分裂的言辞是特朗普争取支持的中心，他描绘出一个“内在的敌人，我认为这比中国、俄罗斯以及其他所有国家的威胁更为危险”。
特朗普第二任期的革命性特征进一步加深了这一类比。
毛在大跃进后发动文化大革命：一个导致多达4500万人因饥荒而死的乌托邦经济计划，之后更加务实的人将其限制。
他渴求复仇并解除心中怀疑的声音，这些人对他下一个不切实际的目标不愿追随。
“我们可以观察到一个更纯粹的特朗普正如同文化大革命暴露出更纯粹的毛，”文化大革命的专家米歇尔·博宁写道，特朗普也抛弃了束缚。
然而，许多人在右派中憎恶这种比较，尽管它们并不全然相同，不仅因为那个时代的残酷，也因为看到他们的英雄与中国最著名的共产主义者进行比较所带来的冲击。
那些人（以及一些中国幸存者）认为，文化大革命更应该与近年来美国校园抗议活动进行比较，认为这些不包容的学生是现代的红卫兵。
但即便你同意他们对抗议者的反感，这种比较也不能成立。
红卫兵是毛的实现目的的工具，出自毛的崇拜，只有在他的支持和鼓励下才能肆无忌惮。
正如张教授在他的文章中所写：“从本质上讲，文化大革命意味着最高领导人组织了一场群众运动……利用普通公民来揭发不服从的精英。”
启动文化大革命的文件警告称，(反革命)“修正主义者”已经“潜入党、政府、军队和各类文化圈”。
特朗普政府则对“修正主义者”（左翼）在国家机构中的影响进行抨击。
特朗普以破坏性的意识形态人员取而代之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使国家部分功能瘫痪。
他对专家的厌恶让人想起一个时代，在这个时代，忠诚与政治态度——“红色”——比技术专业知识更为重要。我们被督促“信任总统的直觉”，全球经济在动荡之中。
中国公民曾被告知“只需遵循”毛的指令，包括“那些我们当时未能理解的指令”。
毛身边的领导人常常感到震惊，竟通过国家媒体得知他的意图；特朗普的内阁则在“真实社交”平台的帖子中被惊呆了。
就像毛一样，特朗普作出模糊或矛盾的声明，然后坐着看下属相互争斗。
他甚至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文化兴趣，掌控肯尼迪中心（尽管梅拉尼娅还没有表现出制作特朗普主义歌剧的意愿）。
美国可能从中国历史上最为黑暗的一个时期中吸取哪些教训？
第一个教训是，毛能够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因为他身边的人害怕他时常致命的愤怒，并且在太迟之前没有充分理解他的极端主义。
共和党、商界领袖和其他人可以挑战特朗普，但仍然选择不这样做。
第二个教训是，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文化大革命在毛于1976年去世后渐渐结束。
其后，中国经历了巨大的社会、文化、经济乃至政治的繁荣。
尽管民主的冲动从未生根，但那个时代的希望和创造力的痕迹至今仍在延续，尽管北京竭尽全力阻挠。
即便在一个一党制的系统中也能发生这样的改变，那么或许，后特朗普时代也等待着更美好的未来。
然而，中国仍在为毛的愚蠢和残忍付出政治、社会及心理方面的代价。
这样的运动持续越久，造成的伤害便越大。
图片源于：https://www.theguardian.com/commentisfree/2025/apr/14/china-donald-trump-mao-zedo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