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于: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5/apr/19/timothy-mcveigh-oklahoma-bombing-far-right-1995
三十年前,年轻的军事退役老兵和极右翼激进分子在奥克拉荷马市炸毁了一座联邦大楼,世界初对此反应普遍是对他制造的惨剧以及激励这些行为的意识形态的普遍愤慨。
26岁的蒂莫西·麦克维被押送离开俄克拉荷马州的一个法庭时,群众高喊着“杀婴者”等辱骂的话语。他的发型保持着军队时期的短发,目光冷酷。
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地方,168人已死,其中大部分是提供政府服务的办公室工作人员,还有19名幼儿在直接位于麦克维停车的地点上的日托中心内遇难。
这些孩子,最有可能是麦克维的主要目标。
时任总统比尔·克林顿团结国家,誓言将给予“迅速、确定和严厉的”制裁。女检察长毫不犹豫地宣布,她将追求死刑。曾一度在国会对右翼民兵运动的监管趋于宽松的公众反应迅速发生了变化,民族武装团体在国家攻击武器禁令后的愤怒中兴起。
甚至连麦克维的同伙也对消防员在废墟中救出死去的婴儿感到震惊。在这次爆炸发生前,他们满口谈论对政府的战争,但许多人想象的只是袭击那些激怒他们的联邦法官,或是在夜间炸毁一座建筑。
“难道他没有侦察过该地?”与麦克维有过交集的一个人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个混蛋把爱国者运动推回了三十年,”麦克维的一个前导师在亚利桑那感叹道。
三十年后的今天,这一运动不仅复苏,还从美国政治的边缘走到了中心。
麦克维试图打击他眼中腐败、秘密操控美国政府的集团——正是特朗普及其追随者所称的“深层国家”,他们现在正在积极进行拆解。
麦克维相信,美国没有理由在全球扩展其影响力,或成为外战的牵连者,就像特朗普的“美国优先”意识形态那样,后者去年赢得了数千万工人阶级的选票。
麦克维最喜欢的书是一本白人至上主义的权力幻想小说《特纳日记》,它将一群犹太人、黑人和国际主义者指责为扭曲美国真正命运的罪魁祸首;这些情绪如今在特朗普针对移民和多样性、平等与包容的双重战争中找到隐晦的表达。
麦克维认为,作为普通公民的他有责任拿起武器,与暴政的统治秩序搏斗,无论无辜生命因此付出多大代价,因为这正是国家创始人们在美国内战期间所做的。
他被捕时穿着的T恤上印着托马斯·杰斐逊的一句话:“自由之树,不时需以爱国者与暴君的血液滋润。”
2021年1月6日国会骚乱期间,持有QAnon思想的共和党国会议员劳伦·博伯特在推特上为闯入国会大厦的暴徒加油。在她看来,“今天是1776年”。
这些相似之处并没有被1990年代的政治老兵们忽视。克林顿本人在最近的一部HBO纪录片中观察到:“麦克维使用的言辞和他所作的论证,听起来就像是今天的主流。就像他赢了一样!”
极右派对美国政府的威胁不再是身体上的,不再是针对行政分支的攻击,漫威的极端分子如今已有志同道合的领袖,如特朗普和埃隆·马斯克,从内部进行冲击。
很难想象,麦克维在2001年被注射死刑时会反对现政府刮目相看国际援助机构、将职业检察官和政府监查者踢出司法部或誓言重塑“破碎”的机构,如联邦调查局的行为。
“他们的信仰与价值观是相通的,”曾在1995年担任爆炸调查的亚利桑那州检察长珍妮特·纳波利塔诺说。
“现在美国的政治人物没有人想要炸毁联邦建筑,我们必须明确这一点。但认为这个国家在被他们窃取,认为它被精英所操控,这种观点在许多人当中已成为一种被接受的观念。”
现在的现任和前任政府成员依然有理由担心来自极右派的威胁,无论是因为他们被“骄傲男孩”(Proud Boys)和“誓言守护者”(Oath Keepers)等组织标记为“深层国家”的敌人,还是因为他们被特朗普识别为“报复”的目标。
在特朗普时代,这些威胁包括未遂绑架密歇根州州长格蕾琴·惠特默的阴谋,以及对时任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夫的丈夫的锤击袭击。
与时任政府相互作用,支持特朗普的活动人士们对那些被视为政治敌人与家属进行了针对性的骚扰,范围涵盖举报人、大学校园抗议者及曾是特朗普同伴的反对者。
有国土安全事务的经验丰富的专家如纳波利塔诺尤其担心,情况可能不会止步于此,特别是反对政府利益的法院法官。
“那些极右团体——他们都得到了许可。”她说。“赦免所有的1月6日被告传达了一个关于法律规则在这个国家的可怕信息,就像从司法部和联邦调查局清洗人事所要传达的信息一样。”
麦克维在1991年因第一次海湾战争退伍后,洗澡洗得十分冷淡。
依赖于随机的死胡同工作以及累积的数千美元的体育赌博债务后,他开着他那辆信任的雪佛兰小车,四处售卖军队剩余物资,并在全国的枪展上销售《特纳日记》。
这正是边缘生活的定义。
麦克维属于所谓的“愤怒年轻人”,在冷战结束后,第一波制造业和国防承包工作减少的冲击中感受到了压力,并在枪支文化与近乎偏执的激进政治中寻找到安慰。
这些枪展上弥漫着关于黑色直升机与政府暴徒的谈话——一个暴力预防小组生动地将它们称为“罪犯的图登克尔聚会”。
麦克维对联邦执法机构在“禁毒战争”中进行的突击事件深感愤慨,认为在这些案件中无辜民众受到了错误的波及。
在1992年10月,他对联邦执法部门围捕一名生还主义者的事件感到震惊,认为此举导致该人的妻子和14岁儿子被杀。
接下来在1993年春季,他再次感到愤慨,因为第二次埋伏事件在德克萨斯州的一个宗教公社召不开,最终以一场致命的大火而告终,导致超过80名男女和儿童遇难。
在华盛顿,这些事件通常并未视为结构深度腐烂的迹象,而是被视为需要通过内部总结报告和国会审查来处理的操作失误。
但麦克维却对布拉德利战斗车辆进驻以结束韦科围困的情景感到震惊,因为他在海湾战争中驾驶过布拉德利,作为一名得奖的军人武器手,他非常清楚这些武器的致命性。
使用它们对付包括儿童在内的平民,在他眼中是可悲的,应该为此复仇。
尽管他后来否认,但有强有力的证据表明,麦克维是因韦科事件而选择了攻击日托中心。
日托中心的经营者丹妮尔·亨特告诉FBI,她记得麦克维在爆炸前四个月来访,假装是有孩子的现役军人,询问了许多关于安全方面奇怪的问题。
她回忆说,他多次提到“玻璃太多了”。
FBI证实,麦克维确实在爆炸时身处奥克拉荷马城,和他的朋友兼军队老兵迈克尔·福提尔一起,后者最终与检方达成协议,提供证据以换取对麦克维的指控。
当FBI探员首次向福提尔展示死去儿童的照片时,福提尔根据当时的FBI记录并未表现出同情。
他甚至跳起身高喊:“这是关于韦科!那些父母根本没有杀死他们的孩子!”
“这些家伙就是邪恶的人,”曾是FBI的肯尼斯·威廉姆斯说,他是第一位询问福提尔的探员。
至今,威廉姆斯认为福提尔应该受到比起诉协议中更严厉的判罚。
由于儿童的死,极端主义的远右派很快放弃了通过暴力推翻政府的梦想。
即便是麦克维本希望被视为英雄和殉道者,也开始怀疑是否该通过针对性的暗杀联邦特工,而非无差别的屠杀来复仇。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围绕爆炸事件的高层情绪似乎逐渐冷却。
在奥克拉荷马城以外,许多30岁以下的美国人对这次事件几乎一无所知。在特朗普时代,这看上去成了个机会的丧失——让国家理解“铁锈带”城市中日益累积的失望和愤怒的性质。
造成这一机会丧失的部分原因是,美国政府在法庭上未能充分讲述麦克维的完整故事,包括他生活的亚文化,以及导致他愚蠢行为的深层意识形态源泉。
由于法庭的快速需求,检方选择描绘麦克维为一个孤立的主脑,仅借助一名其它人,即另一位军人退役者特里·尼克尔斯的帮助,他后来承认帮助麦克维购买材料和组装炸弹。
“两个邪恶的人做了这事,两个受到了惩罚,”时任奥克拉荷马州州长的弗兰克·基廷在案件结束时表示。
然而,政府或检方团队中几乎没有人相信所有与该阴谋有关的人都已被逮捕,或者那些已经被识别出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有人逃脱了血腥的罪行,”威廉姆斯说,曾任FBI探员,认为福提尔应当受到更为严厉的惩罚。
政府放弃了几条极具前景的调查线索——包括对奥克拉荷马东部的一个激进宗教公社、一个纳粹银行抢劫团伙的调查,部分成员后来指控其他人参与了爆炸,或者对当时负责极右翼宣传的路易斯·比姆的调查。
比姆曾在1994年表示,有个“小伙子”将会因韦科的事件而炸毁丹佛、达拉斯或奥克拉荷马城的一座建筑。
司法部的担忧是,跟踪这些线索或者指向更广泛的阴谋可能会削弱对麦克维的案件,因为上面的指示是无论如何都要判处死刑。
“在某个时刻,”纳波利塔诺承认,“做出了集中精力进行对麦克维的清晰案件的战略决策,而不是追踪每个兔子洞。”
所以,关于一片呼声渐渐如水的心脏地带的更广泛的故事被大大遗忘了。
如今我们知道,这一故事是多么重要,以及这一行为将如何发展。
安德鲁·甘贝尔是《奥克拉荷马城:调查遗漏的事——为什么这仍然重要》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