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月底,一群来自委内瑞拉的亲戚和朋友们,庆祝两个生日,租用了奥斯丁南部一栋六卧室的别墅,里面有游泳池和得天独厚的德克萨斯丘陵的壮观景色。
他们为蛋糕装饰了一张桌子,并吹起了气球。夜幕降临时,孩子们都上床睡觉,成年人继续聚会。
然而,突然在早上5点左右,聚会的人员听到了闪光弹的爆炸声,随之而来的是执法人员的呐喊,命令他们离开房子。根据两位参加者的采访回忆,“我们开始大喊‘这里有婴儿——有婴儿’, ” 一位30岁的委内瑞拉男子道。
他表示,他是来庆祝儿子5岁生日和朋友28岁生日的。
“那声音就像炸弹,‘轰’的一声,”他描述闪光弹的效果。
一队德克萨斯州和联邦当局参与了此次行动,结果逮捕了包括九名未成年人在内的47人——其中至少有一个只有3岁,尽管尚不清楚所有被捕者是否都在派对上。
当局随后声称他们破获了一场爆炸性团伙“Tren de Aragua”的聚会,这个暴力犯罪团伙起源于委内瑞拉的监狱,之后蔓延到其他拉美地区。
根据官方的报道,至少有两人因涉嫌毒品相关的州罪被逮捕。到目前为止,官方只有一次新闻发布会,声称此次突袭是经过一年多的多机构调查,揭示了团伙的联系。他们表示会在未来“根据情况提供更多细节”。
然而,两个月过去了,官方仍未提供任何证据,证明那晚被逮捕的三十多人与该团伙有关联。
在接受《德克萨斯论坛》采访时,这位委内瑞拉父亲——他与24岁的妻子和5岁、3岁的孩子们一起被捕——否认与该团伙有关系,并称一名特工因他肩上的两个星星形状的纹身而指控他是帮派成员。
由于对美国和委内瑞拉政府的报复感到恐惧,他要求不透露姓名,因为他面临遣返令且有未决的庇护案例。
这个在海斯县的行动与全国各地自特朗普总统引用18世纪战争法时针对委内瑞拉国籍人士的逮捕相似:美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拘留某人,指控他们是Tren de Aragua的成员,并迅速推进遣返,几乎没有机会为自己辩护或获取支持指控的证据。
在短短的五个月内,特朗普政府已将移民送往萨尔瓦多的一所臭名昭著的监狱,未进行法庭听证,并公开抨击那些对其裁定做出相反决定的法官,一直在逮捕所谓的帮派成员,并声称特朗普作为最高指挥官,有权迅速完成他从选民那里获得的指令——大规模遣返。
在某些情况下,政府通过纹身、社交媒体帖子和街头服装,比如迈克尔·乔丹的篮球球衣,来支持他们的帮派联络指控。
这些行动让专家们感到担忧,他们认为当前模式很可能是政府在侵犯合法程序权利。
“这比看上去的要重要得多,”纽约大学法学院移民政策研究所主任穆扎法尔·奇什提道,“如果今天发生在被指控为帮派成员的人身上,明天可能发生在你我身上。如果这个所谓的帮派成员没有权利质疑指控,那么你我又如何能拥有这种权利呢?下一个人是否会拥有这种权利?”
在海斯县突击行动中,涉及的政府机构并未分享任何支持其声称他们打破了帮派聚会的证据,这与全国其他许多移民行动一致。
关于突袭的搜索令副本几乎没有提供有关当局在突袭前所知道的信息,而确保搜查令的附带文件则被地区法院法官封存,这一文件中包括了警官要求签发搜查令的细节。
ICE拒绝发布被拘留者的姓名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论坛》通过审查德克萨斯公路巡逻局(DPS)响应公共信息请求后提供的文件,识别出了35名在突袭中被捕的人。
这35人都因非法入境被逮捕,属于联邦违反,政府打算驱逐他们,DPS报告显示。
德克萨斯公路巡逻局正要求州检察长批准保密其他记录——包括佩戴摄像头的录像或记录此次行动中受伤情况的任何文档,因为它们的发布可能会妨碍进行中的刑事调查,DPS的一名律师在5月中旬辩称。
DPS发言人谢里丹·诺伦表示,有两人因州相关罪名被捕:安东尼奥·耶稣·维斯卡伊诺·冈萨雷斯和简基·琼尼克·卡斯特罗-布拉沃,两人都被指控持有毒品。
法庭记录显示,州警逮捕时 confiscated 近4克粉末,检测结果为甲基苯丙胺或摇头丸,7.6克可卡因以及三颗甲基苯丙胺或摇头丸。
在他们被捕两个月后,两人已收到联邦移民当局的拘留令,根据海斯县的检察官表示。
其中一名男子的律师未能回应评论请求。
《论坛》将DPS记录中的35个名字与联邦、特拉维斯及海斯县法律案例数据库进行了核对,结果显示这35个人在这些司法辖区内没有前期的犯罪案件。
被逮捕时一位带着家人的委内瑞拉男子表示,他向当局出示了他的合法工作许可证、社会安全号码和与他未决庇护案件相关的文件。
他说,警官告诉他这些都没有意义。
“自从我在这里生活以来,我没有任何法律问题,没有犯罪记录,”这名男子说,反驳了官员关于所有被捕者都与Tren de Aragua有关的说法,并补充说他已经在两份工作上工作。 “当他们出现时,他们把我们当作罪犯对待。”
ICE、国土安全部及联邦调查局均未就此做出回应。
被手铐铐住时,他表示,随着海斯县的阳光升起,特工将他与妻子及孩子分开,带到处理中心并扫描了他的指纹。
“我问我们为什么会在那里,如果我们是在参加生日聚会,”他说。“他们基本上把我当成罪犯,因为我有纹身。”
他表示,他身上的两个纹身是为了纪念他的孩子。
他的前臂上有他大儿子的生日的纹身,而后背上则刻有对他小儿子的致敬。他的肩上还有星星纹身。
“他们当面告诉我:‘你知道这些星星意义吗?这些星星是你国家的帮派风格。’”他回忆说。“我说,不, 我在青春期的时候就纹了这些——我喜欢它们,我想纹它们。”
他注意到,那些警官身上的纹身比他还多。
虽然特朗普政府越来越强调将纹身作为帮派参与的证据,但犯罪学家指出,Tren de Aragua并不使用纹身作为成员标识。
该帮派在美国的存在程度也不明确且难以评估。
两位研究拉美帮派的犯罪学家指出,美国各地的偶然逮捕中,地方当局并没有提供证据表明美国的所谓Tren de Aragua成员在执行国际指挥部的命令或与其有任何联系。
“纹身绝不是委内瑞拉帮派用来表明联系的做法,”佛罗里达大学社会学、犯罪学与法律系及拉美研究中心的助理教授丽贝卡·汉森表示。“我认为在美国讨论如何处理Tren de Aragua现状之前,我们需要确认他们的存在,我认为他们在美国的真实存在的可能性非常小。”
在任何调查中,如果在调查潜在帮派联系时,警方和研究员们都必须考虑,他们可能在与打着臭名昭著的帮派名号来增加自己非法活动可信度的冒名顶替者打交道的事实,这是在南美洲已经记录下来的现象。
研究拉美和加勒比地区有组织犯罪的非盈利组织“InSight Crime”的迈克·拉苏萨对此表示赞同。
“我并不一定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选择用纹身作为识别所谓Tren de Aragua成员的方式,”他说。“仅因为一个甚至几个帮派成员有相同或相似的纹身,并不一定意味着这是帮派纹身。很多人只是有星星的纹身。”
尽管对该帮派在美国的影响力存疑,但这并没有阻止特朗普政府的行动。
特朗普在三月引用了1798年的外侨敌人法,这一法案赋予总统在战争时期广泛的权力,去监禁和迅速驱逐人员。
该法案历史上仅在战争期间被使用过三次:第一次是1812年战争,第二次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最后一次是第二次世界大战。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富兰克林·D·罗斯福总统引用此法案监禁约120,000名日本裔美国人,包括美国公民。
特朗普政府已经使用这一法案将230多名被指控为暴力帮派成员的男子驱逐到萨尔瓦多的一所最高安全监狱。一系列新闻报道发现,很多被驱逐者没有严重或暴力犯罪记录,这一情况政府早已知晓。
这些被驱逐者没有任何机会进行自我辩护,因为他们无法联系律师,而这两个政府均声称此事无法再进行干预。
特朗普政府的高层官员暗示,这些人可能会在该监狱中度过余生。
与此同时,在美国,对政府的权威提出法律挑战的案件已在全国范围内涌现,造成了司法辖区的裁定交错,大部分阻止了这种遣返的行动;仅有一位在宾夕法尼亚的法官裁定,政府可以根据该法案加快遣返。
美国最高法院则裁定,政府必须给予被拘留者适当的机会提出法律挑战。
但高院并未明确规定这一程序,即合法程序,应该是什么样子。
在这一系列诉讼进行中,特朗普政府官员对法官进行了抨击,甚至抨击那些由特朗普任命的法官,唯恐人们听到有关暂停人身保护令的想法,这一基本法律原则旨在确保被指控的人员知道自己被指控的内容,并能在法官面前辩驳。在美国宪法中明确规定的这一权利是确保所有人,而不单单是公民的权利。
经过23天的拘留,这位委内瑞拉男子和他的家人被释放回到弗里奥县,然而他们的回家却发现家中贴着驱逐通知,以及一堆过期的账单。
他们的大儿子,原本应该在游泳池里庆祝生日的他,却因太多无故缺席被学校开除,他的父亲说。
虽然他们很高兴能从拘留中获释,重新工作,但这一家庭的未来却依然不确定。
他依然有待审的庇护申请,但全家都收到的却是遣返令。
或许对他们而言,最不清楚的,便是当局为何以这样的方式对待他们。
“我亲自经历过,他们对待你的方式,”他说。
图片源于:https://www.kvue.com/article/news/local/hays-county/hays-county-tren-de-aragua-gang-ties/269-df421465-68e5-4102-bc1f-c44b7405f6c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