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科学项目的赞助者,NASA经历了许多起伏。
其成就和失败几乎总是在公众面前展现,这使其与众不同。
例如,登月任务和哈勃、詹姆斯·韦伯太空望远镜传来的深空图像既是伟大的公众成功,
而早期的发展中不断爆炸的火箭和航天飞机的事故也给其工作留下了持久的阴影。
然而,该机构现在面临的挑战,恐怕从未像现在这样严峻:
特朗普政府的预算计划将把NASA的科学项目资金削减近50%,
总体支出削减约24%。
根据内部人士的说法,
这一预算方案在很大程度上没有得到NASA本身的重大意见反馈。
这并不令人惊讶,因为该机构目前没有正式的领导者。
特朗普在5月31日突然撤回了对亿万富翁企业家贾里德·艾萨克曼担任NASA管理员的提名,
此举显然是由于他与埃隆·穆斯克的关系。
在艾萨克曼提名的参议院确认投票前几天,这一撤回显得尤为突兀。
在等待新提名者的过程中,
“NASA将继续缺乏有实权的领导,
无法在自身命运的决策中占据一席之地,也无法在这个政府中有效为自己争取权益,”
行星学会的空间政策负责人凯西·德里尔(Casey Dreier)表示。
特朗普与穆斯克的突如其来的分裂进一步加剧了这一局面,
因为穆斯克的SpaceX是NASA和国防部的主要承包商,
与他们的关系现在也变得岌岌可危。
德里尔指出,预算削减将把NASA的预算削减到自20世纪60年代初项目水星(Project Mercury)以来,
扣除通胀后所处的最低水平。
表面上看,这些预算削减加强了对“实用、量化”甚至商业应用的强调。
虽然传输天气数据的卫星项目得到了支持,但气候变化及其他地球科学研究项目的资金却被削减。
天体物理学和其他空间探索的各个方面也遭到重创,
已有19个正在运行的项目将注定被取消。
然而,
哈勃和韦伯太空望远镜仍然幸免于重大削减。
德里尔强调,
预算削减将削弱政府宣布的目标。
因为许多被削减的科学项目提供了实现这些目标所需的知识。
尽管如此,
预计的预算仍包括特朗普所认可的两个长期科学目标:
通过名为阿尔忒弥斯(Artemis)的大型项目将宇航员送回月球,
以及将人类送上火星的计划。
阿尔忒弥斯计划预计将在2027年底或2028年初实现载人登月。
而火星着陆计划则因为太多技术障碍而没有具体时间表。
由于特朗普和火星项目的主要倡导者穆斯克之间的突然裂痕,
这一目标的未来可能更加令人怀疑。
政府对NASA的态度突显了一种奇特的民族主义理念,
类似于行政当局对其混乱关税政策的描述。
特朗普曾表示希望美国在太空领域处于主导地位:
“美国将始终是第一个进入太空的国家,”
他在第一任期中表示。
副总统JD·范斯(JD Vance)最近在Newsmax采访中说:
“美国的航天计划是第一个将人类送上月球表面的计划,是由美国公民建造的……
认为美国公民没有才能做伟大的事情,
非要依赖外国的劳动力,我完全拒绝这个观点。”
在范斯提到的“外国劳动力”中,
包括“一些二战后来到美国的德国和犹太科学家”。
在太空计划中,
单单是一个拥有重要地位的人物——沃纳·冯·布劳恩(Wernher von Braun),
这位德国工程师曾帮助纳粹发展V-2火箭,
且在战后被美国军方招募。
支持太空探索的倡导者表示,
人类的太空探索能够巩固美国与其科学盟友的关系。
因为像重新上月球或载人探访火星这样的大规模任务,
完全无法依靠美国单独实施,
更不用说仅仅依靠一个共和党政府的力量或在实际政治的时间框架内实现这些目标。
这些都是需要资金和全球科学知识的长期项目。
因为火星与地球轨道之间的关系,
火星发射周期仅能在每26个月的时间窗口中进行。
这就需要在政党和国际间形成共识,而这些在特朗普世界中显得难以捉摸,
从而使项目能在总统和国会的政治控制变动中存活。
“天体力学和工程上的困难并不能在便利的选举周期内运作,”
德里尔如是说。
“然而在这白宫显然缺乏的意识是,
未来将超越这一任期而存在。”
白宫的一位代表未就此事进行回复。
特朗普对NASA科学,特别是对NASA地球科学的攻击并非新鲜事。
共和党人一贯试图阻止NASA的全球变暖研究。
在1999年,克林顿政府曾为反对众议院共和党的主要力量推行的10亿美元削减NASA地球科学预算而斗争,
最终国会也拒绝了该削减。
在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内,
来自白宫的压力也影响了地球科学项目,
此时特朗普指出全球变暖是“骗局”。
虽然特朗普的这项攻势并未特别成功,
但在其任期内,NASA的预算仍然增加了约17%。
然而,
这一提案的削减其实在其内在逻辑上也很难自洽。
那些表面上看似纯科学的项目,
可为计划登月和火星的任务提供必要的数据信息,
也遭到了终止。
其中包括火星探路者(Mars Odyssey),
该卫星于2001年底进入火星轨道,
并持续绘制表面图并发送关于大气情况的信息——这些知识对于安全着陆至关重要。
火星大气和挥发性演变探测任务(Mars Atmosphere and Volatile Evolution)
自2014年进入火星轨道以来,
为其上层大气提供了关键数据,
并进行了近10年的监测。
从财政上看,
这些预算削减如同舍不得花钱却错失了千亿的机会。
太空探索任务的成本在前期投入巨大,
其中90%或95%用于规划、航天器设计及发射。
一旦航天器到达目的地并开始传输数据,其运营成本就微乎其微。
例如,
2006年发射的新视野(New Horizons)航天器,
在2016年抵达冥王星并目前仍在探索太阳系的外缘,
其开发、发射和前几年运营的总成本高达7.81亿美元。
而维护其现有运行的成本仅为每年约1470万美元,占其总预算的不到2%。
因此,即使在此时终止这些项目,那也意味着让已经由纳税人承担的数十亿美元的沉没成本化为泡影。
复杂的探测航天器的开发需要近10年或更长时间,
并需要专业工程师、设计师和其他专业人员的团队合作。
还有一点便是失去培育新一代科学家的机会。
这份预算让那些花费10到15年进行科学教育的人,
在最后却没有任何机会可用来进一步扎根和商业化他们所学知识。
对于这项预算削减的谜团,
没人能给出答案。
推测的证据表明是拉塞尔·沃特(Russell Vought),
白宫预算管理办公室主任,
也是特朗普政府著名右翼白皮书“2025项目”(Project 2025)的主要作者。
在“2025项目”中,
NASA并没有得到提及。
然而,在2022年沃特通过其右翼智库“恢复美国中心” (Center for Renewing America)提出的一项所谓反“觉醒”的预算提案中,
NASA被提到了。 在该文件中,
他呼吁将NASA的科学项目削减50%,
尤其是所谓“误导性的全球气候变化项目”,
并将NASA整体预算削减15%以上。
德里尔表示,目前提议的47%科学项目削减和24%整体削减“非常接近沃特在2022年所说的”。
我曾试图向白宫询问沃特在NASA预算方案中的明显影响,但却未获回复。
艾萨克曼担任NASA管理员的提名被突然撤回,这对该机构的生存前景又是一个打击。
太空界曾希望艾萨克曼作为一位温和派,能够致力于NASA的制度目标。
“拥有一位被总统认可且具有执行权的人,
将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改变预算数字,
或能够以更聪明、更细致和有效的方式设计出如何在更少的资金下让机构更好地运作,” 德里尔表示。
不过他也承认这可能是过于理想化的想法。
尽管至今尚未提名替代人选,但德里尔表示:“没有人认为特朗普提名的任何人会对太空机构的前景产生更好的结果。”
所有这些带来的后果对NASA和美国太空科学而言构成了生存危机。
他们可能永远无法从这一冲击中恢复过来。
这一空白将被中国等其他国家填补,
这显然不是特朗普所期望的结果。
在与德里尔的对话结束时,我询问了这19颗即将被预算孤立的卫星和太空望远镜会有什么结局。
“你关掉灯,它们就会向浩瀚的太空坠落,” 他告诉我。
“丢失一颗航天器是很简单的。这十分具象、具有象征性。
它们是我们通向宇宙的眼睛,这恰恰是我们误以为自己闭上眼睛而做出的选择。”
图片源于:https://www.latimes.com/business/story/2025-06-09/trumps-nasa-cuts-would-destroy-decades-of-science-and-wipe-out-its-fu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