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特兰莎士比亚剧团的最新演出《威尼斯商人》中，波西亚在摩洛哥王子未能解开考题后说道：“让所有肤色的人都这样选择我。” 这一句话刚说完，便传来了台下的酒醉笑声，突显出她的种族歧视。这一幕提醒观众，尽管这部作品被称为喜剧，但本版的目的在于探讨角色们表现出的偏见。
虽然剧本中的贬损性言论非常明显，但这部制作通过伊莉斯·索龙现代诗体翻译，确保我们充分理解其含义。翻译保留了莎士比亚语言的节奏，以至于观众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现代化的更新。
在故事中，波西亚的已故父亲为她的潜在求婚者设下了一个考验：获胜者必须猜出三个箱子中哪一个包含她的肖像。与此同时，波西亚暗恋的巴萨尼奥（布雷夫）缺钱，向深爱的威尼斯商人安东尼奥（艾米莉·萨赫勒饰）求助，希望借钱以体面地拜访波西亚。安东尼奥（在剧中有时称作“她”或“安东尼亚”）愿意为巴萨尼奥的事倾尽全力，但她目前也缺乏资金，因此向犹太人夏洛克（加文·霍夫曼饰）求助，想借到一笔钱。
此时的局面变得复杂。夏洛克厌倦了被威尼斯的基督徒（包括本应善良的安东尼奥）肆意蔑视和践踏，因此做出了一个可怕的交易：如果三个月内还不上钱，就要以一磅肉作为赔偿。
在这个情境中，谁是反派呢？在这部由阿维塔尔·希拉执导的制作中，既没有一个角色被彻底抨击，莎赫勒饰演的安东尼奥是巴萨尼奥的无私朋友，但在请求帮助时，却没有恶意地称夏洛克为“魔鬼”和“狗”。
波西亚亦是如此，虽然她总是房间里最聪明的人，但在安东尼奥面前却显得轻浮，而在扮作律师向夏洛克索取财富时又展现了冷酷的一面。
剧团的艺术总监迈克尔·门德尔森在节目说明中指出，“威尼斯设有第一个犹太人贫民区，犹太人被迫佩戴黄色或红色的帽子，以便于被识别。”
然而，希拉的制作并不仅仅是描绘一个遥远时代的异国社会，在那个社会里，像安东尼亚这样的商人可以享有正直的声誉，同时又肆意说出反犹太主义的侮辱性言论。相反，这部作品用一面镜子照映当今的美国。近期在一次集会上，现任总统提到“夏洛克和坏人”，并拒绝道歉，而乔·拜登作为副总统在2014年使用同样的说法则及时认错。
现代感强烈的场景设计和服装突显了与当今的联系。场景设计师亚历克斯·迈耶用简单的黑色背景和工业风格的长椅描绘了威尼斯，而服装设计师安亚·琼斯则用美国银行家的黑色条纹为威尼斯角色着装。在更为理想化的贝尔蒙特，那里装点着绿植和仙女灯，波西亚身穿优雅的芥末色裙子和金色高跟鞋，巴萨尼奥则像摇滚明星般穿着闪亮的马甲和摩托车靴，他们如同在咖啡休息期间浏览社交媒体时看到的那对情侣。
夏洛克也是一个容易引起共鸣的角色，因为霍夫曼以稳重、平实的表演，展现了一个真实的人，而非风景咆哮的怪物。在首演之夜，霍夫曼因替换门德尔森登台，手中拿着剧本演出，但是他似乎是在签署合同，这符合一位因女儿逃离和金钱流失而悲痛的父亲形象。
霍夫曼那现代感的沉稳表演在波特兰剧院的小舞台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希拉的制作巧妙利用了小剧场的局限性，演员们频繁上台下场，而在少数情况下，甚至会坐到观众中间，令角色与观众形成更深的联系。即便是当格拉蒂亚诺（马特·桑德兰饰）在第四幕的法庭对峙中无情地嘲弄被羞辱的夏洛克时，这种联系也显而易见。
最令人感到沉重的是夏洛克的离场。被击败的他缓缓上楼，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剧场中回荡。
为了平衡这份黑暗，作品同样加入了一些魔幻的元素。随着凯尔·科尔根的音响设计，当我们在威尼斯场景之初听到海浪声时，与贝尔蒙特的鸟鸣声形成鲜明对比。
在夜空下谈论爱情时，杰西卡（奥利维亚·马修斯饰）和洛伦佐（迪伦·汉金斯饰）之间，更是奏响了肖邦的夜曲。泰拉·哈特舍德的戏剧性灯光设计增加了当错误的求婚者试图赢得波西亚时的悬念，而美妙的伊丽莎白·杰克逊则成为了波西亚活泼的贴身女仆尼丽萨。
至于幽默，泽巴迪亚·博丁饰演的滑稽仆人朗塞洛特带来了欢笑，同时巴萨尼奥在抵达波西亚的家时，立刻跃上长椅，仿佛在宣示自己将占有这个地方及其女主人。尽管他深爱安东尼奥和（我们希望的）波西亚，其角色也传达出一种友好的特权意识。
那么，这部《威尼斯商人》真的算是一部喜剧吗？对我而言、答案在最后得到了反思，我不打算揭示结局。只想说，在第五幕正常搭配成双的之后，我们得到了一个额外场景。这个小而美丽、令人心碎的瞬间，足以颠覆我们对这部复杂作品的先入之见。
图片源于：orartswatc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