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7年，当我的母亲还未被旧金山的高房价挤出这个城市时，我常常从伯克利的宿舍走到市区，与她一起徜徉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那时，我第一次品尝到了埃塞俄比亚美食。
被丰富的口味和实惠的价格吸引，我的母亲，一位在食品行业打零工的墨西哥移民，常常带我去吃埃塞俄比亚菜。松软酸味的因杰拉（injera）和富含香料的鸡肉与辣扁豆炖菜为我这个青少年带来了新的美味刺激。尽管在那时，东非美食在旧金山湾区已经扎根，但在我离开湾区后，对这种美食的接触逐渐减少，而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餐厅的外观、气味和味道却依然与我记忆中的无异，尽管湾区经历了诸多变化。
到了2025年，你走进湾区热爱的东非美食圈的任何一处热门餐馆——如位于北奥克兰的咖啡馆Colucci，湖梅特附近的Ensarro，还是在菲尔莫街的Sheba Jazz Lounge（前身为Piano Lounge）——依然有着几乎几十年前的模样。
最近我去伯克利的Meskie’s Kitchen，发现这家自30多年前以“埃塞俄比亚餐厅”开业以来，变化不大。餐馆里仍充满了家庭厨房中常见的香气，虽然该空间在2020年进行过翻新，但内饰朴素，墙上点缀着几幅埃塞俄比亚的画作，仿佛时光停滞在十几年前。
我选择了经典菜肴。牛肉tibs，这是一道用迷人的awaze酱炒制的菜肴；Doro wot，鲜嫩的骨鸡与硬煮鸡蛋一起炖成的浓烈炖菜；Yebeg alicha，一道香草羊肉炖菜；以及gomen，辣味的甘蓝炒菜。同时，我还点了经典的素食拼盘，包含调味丰富的红扁豆、分裂豌豆、卷心菜、搅拌鹰嘴豆等，五彩斑斓的盛在一个大拼盘上。
这仅仅是菜单上丰富多样美食的冰山一角。
历史上，湾区的埃塞俄比亚餐馆不仅提供新鲜的美味，其价格的相对低廉、慷慨的家庭份量以及朴素简单的风格也倍受欢迎。几乎所有的东非餐厅都是小规模、家庭经营的企业。在过去40年里，几乎未曾期待找到一家埃塞俄比亚或厄立特里亚的高档餐厅或者实验融合饮食的场所。
然而，这些固有的期待正在慢慢发生转变。一代又一代的新兴东非企业主、创业者和创意者正在掌握舵轮，同时延续着他们继承的工作与遗产。随着前辈们传递知识、资源和资本，身为第一代在美国出生和长大的埃塞俄比亚与厄立特里亚移民后代的千禧一代正在扩展他们的影响力。这样的结果是在湾区，东非美食似乎正迎来其最大的演变时刻，更新、更开放的烹饪理念逐渐吸引年轻、热衷社交媒体的人群。
Daniel Aderaw Yeshiwas，北奥克兰的Café Colucci和Brundo Spice Company的管理合伙人，在Colucci的露台上举办创新的流行餐饮活动，融合了埃塞俄比亚香料与加纳和美国南部的风味。第一代兄弟Benyam和Yonathan Yohannes——他们的家族于1985年开设了奥克兰第一家东非餐厅Asmara——不久前推出了一间鸡尾酒吧51 & Tel，提供现代素食小吃，如类似卷饼的“injera-ritto”，以及受到地下湾区说唱和自酿混合饮料启发的酒水。与此同时，一对在圣荷西的埃塞俄比亚夫妻正在研制首款自动因杰拉机Automitad，宣称其“无与伦比的效率”能每小时生产1000到1700张因杰拉。去年，他们宣布首个机器的发货。
“有一股新潮的埃塞俄比亚企业家在各个领域冒险，”37岁的埃塞俄比亚裔美国人Guma Fassil说，他是前面提到的Meskie’s的老板。作为一位聪明的策略家，以及埃塞俄比亚移民的独生子，Fassil深知这个道理。2019年，Fassil出人意料地接管了伯克利的餐厅，接替已经去世的母亲Meski。她于1993年开设了这家具有地方特色的餐馆，并在她的最后日子里经营着这个社区中心。
自从接管餐厅并将其更名为Meskie’s之后，Fassil开始在湾区丰富的东非餐饮场景中注入自己的世界观和专业知识。今年早些时候，他在旧金山开创了一家名为Meski的引人注目的，以埃塞俄比亚为灵感的餐饮场所。Fassil称之为“埃塞俄比亚夜总会与餐饮休闲概念结合”的地方，位于光鲜亮丽的下诺比山区域。这个新的社交场所由金州勇士队明星Draymond Green共同拥有，厨房的埃塞俄比亚-多米尼加菜肴由前《顶级厨师》参赛者Nelson German监督，后者是奥克兰以多米尼加菜闻名的Sobre Mesa和alaMar的厨师。
“我热爱传统的家庭风格埃塞俄比亚美食。我一直以此为生，”Fassil说。“但我实际上并不想复制。我想在创造一些未曾有过的事物上做先锋，改变人们对东非美食的认知。我们能够以一种更高端的方式打包我们的文化。人们对此有需求。”
埃塞俄比亚是非洲最古老的独立国家——拥有千年的文明，是唯一成功抵抗欧洲侵略的非洲国家。因此，它的流散饮食文化保有了一种自豪的恒定特质。
在80年代和90年代，随着一波波东非企业来到湾区，埃塞俄比亚移民、难民和梦想家在70年代末首次抵达美国。许多人——包括Fassil和Yeshiwas的父母——以学生签证来到美国，最初落脚在俄亥俄州和马萨诸塞州，后来又向西迁移。还有一些人则是因干旱、饥荒和在海尔·塞拉西独裁统治下持续17年的内战而逃离。在北加州，这导致了一批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社区领袖的崛起，包括未来的餐饮业者。他们的坚韧不拔、灵活应对及对故乡的美好回忆，为美国最独特的东非美食生态系统奠定了基础。
“湾区的埃塞俄比亚人是独特的，”Yeshiwas说。“我们在这里对埃塞俄比亚美食的看法与我们的环境密切相关。在湾区，我们能够获得最优质的农产品和新鲜蔬菜。我们的食物充满绿叶蔬菜、鹰嘴豆、沙拉。这是传统美食，但在埃塞俄比亚却并不完全如此。如果你去华盛顿特区，会看到大量的肉。这一切都很美味，但在湾区更强调素食主义和维根饮食。”
曾获米其林认可的Café Colucci由Fetlework Tefferi于1991年创立，Yeshiwas的终生挚友和名义上是他的姑姑。在1985年，Chibbo在伯克利的大学大道开设，这是一家非洲风格的夜总会和东非烤肉店，Tefferi曾帮助经营。在正午时分，Tefferi梦想着开自己的空间。后来的事实证明，埃塞俄比亚菜比她预期的更受欢迎，于是Tefferi全心投入。
如今，Yeshiwas帮助管理Tefferi建立的这家长期经营的餐馆。他与Fassil的家族通过一个埃塞俄比亚教堂相识（因为Fassil说：“湾区的每个埃塞俄比亚人都认识其他人，或者认识某个人”）。和Fassil一样，Yeshiwas以深刻的自豪感和责任感进入Café Colucci，但他同时也怀揣着广阔的可能性。
“埃塞俄比亚食物的制作非常复杂，”Yeshiwas说。他定期前往埃塞俄比亚，监督在Modjo建立的香料包装仓库，这是他香料公司Brundo的所在。“将2000磅洋葱炒制成酱，再制成另一种酱，然后以13美元的价格出售，曾是我们父母为生存而努力的方向。但对于今天的一群朋友来说，制作因杰拉，我们需要两班工人每天生产1000张。这是一个根植于传统的老派制作流程，但我们这一代正在考虑规模，而且我们生活在一个超资本主义的社会中。那么我们该如何保持文化传统，同时，坦率地说，能够更加高效地经营这些作业？
在过去的五年里，Yeshiwas利用Brundo——这个埃塞俄比亚的俚语大致意为“好食物”——与他的埃塞俄比亚身份重新联系，并将埃塞俄比亚的传统香料和草药重新构想为一种与高端品牌合作的优质产品。
这表现在Blue Bottle Coffee中的埃塞俄比亚香料奶茶和黑豆蔻拿铁。也有在奥克兰广受欢迎的灵魂美食餐厅Burdell中的香料青菜、在Obour的香料鹰嘴豆泥，甚至是Coracao的埃塞俄比亚热巧克力。这一切都蕴含着在Café Colucci的露台上举办的智能流行活动，汇集了来自不同背景的年轻厨师，与Brundo的全谱东非香料相结合。而他下一个目标是埃塞俄比亚风味的冰淇淋。
“我想要一个高质量、可展示的埃塞俄比亚产品，”他说。“在美国，食品系统难以处理，但我希望在许多其他地方见到它。我想用新的方式进行合作。”
Fassil的计划也大体相似。在新开张的San Francisco Meski中，食客们会发现一些在其他埃塞俄比亚家庭经营的餐馆中未曾见过的餐饮选择：用岛上木薯制成的埃塞俄比亚风味sambusa，填充着调味丰富的牛肉或扁豆；tibs de maduro，这是一道用甜蕉、依卡辣椒和afrikana酱的加勒比风味翻新的菜肴；还有椰子饼干屑和烤菠萝一起配搭的teff煎饼；以及结合了多米尼加红豆与香料扁豆的habichuela misir wet。当然，还有无限畅饮的tej，经典的埃塞俄比亚蜂蜜酒也被重新改造。
“现在，第一代埃塞俄比亚美国人都在三十多岁，这确实是创业的阶段，”Fassil说。“你在二十多岁时工作并摸索，积累资金。但在三十多岁时，你能够承担更大的风险，追寻这些事业。我现在正处于这样的位置。我一生都在梦想。
像Yeshiwas一样，Fassil也赞扬了那些走在前面的人，并且没有忽略开辟道路的人的劳动。他坚决表示，通过美食延续母亲的记忆。他还提到了埃塞俄比亚-瑞典厨师Marcus Samuelson，他的灵感推动他在对埃塞俄比亚美食大胆探索的路上迈出一步。
“这都与时机有关。而现在的时机正好，”Fassil宣称。“可以说，东湾的埃塞俄比亚美食现在已成为主流，已经过度饱和。如果你靠近奥克兰，甚至不知该如何选择。因此，我并不想开设另一家传统餐馆。我想将我的文化与夜生活背景相结合。事实上，埃塞俄比亚美食并没有这样的氛围。”
在某种程度上，Fassil正在做这两者——在东湾的Meskie’s保持老一辈东非传统的完整同时，也在旧金山的Meski新开设的餐厅中重新定义他的埃塞俄比亚餐饮形式，同时依然尊重他母亲的精神。
他完善了自己的创业宣言：“埃塞俄比亚美食目前正处于一个大多数当地人都尝试过的阶段。它曾出现在《辛普森一家》的剧集中，我是说，这就是你知道人们对它的认知。如果我在十年前尝试开展现在的业务，或许效果不会如此理想。但现在湾区准备好接受不同版本的埃塞俄比亚美食。许多人已经尝试过其传统版本。“
图片源于：kq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