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入纽约的中国穆斯林移民:寻找自由与希望

图片源于:https://www.cnn.com/2024/05/15/americas/new-york-city-chinese-migrants-flushing-intl-latam/index.html

在纽约市,叶长祥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走进清真寺,这一简单的举动让他过去六个月的艰难奋斗显得十分值得。即使并非所有人都在庆祝他的到来。

“虽然我们来到这里才刚两个月,但我们能感受到自由、包容和平等的精神,”他在一碗面条旁说道。这是他在纽约一家中餐馆工作12小时班次后唯一的休息日。

这位瘦削的前餐馆老板去年十月离开中国。他说,执政的共产党对他的回族穆斯林族群的镇压以及对个人生活的日益限制,已让他的家庭别无选择。“在中国时,我心中一直有种压抑的感觉,”他说道。在中国,他的孩子们甚至被禁止进入清真寺。

叶与妻子花光了4万美元的积蓄,随后在12月非法穿越美国南部边界,经过数周的艰难旅程,包括从哥伦比亚乘坐危险的小船驶向达连喉咙那片连接南美和中美的山地雨林。他描述穿越进入美国的感觉,就像是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觉得我回到了家,那种感觉非常真实,”他说。

他们的目的地是纽约市法拉盛社区,这里有着几代人的华人社区。几十年来,这座城市一直在融合数百万移民,至今仍在激励像叶这样的新人——即使这些移民的到来也在美国政治中引发争议,成为即将到来的11月选举的焦点。

叶长祥在法拉盛的一个房子里微笑,这个房子是为来自中国的穆斯林移民设立的。

抵达纽约后,叶在曼哈顿的一个收容所待了一周。接着,在其他中国穆斯林寻求庇护者的帮助下,他找到了居住的地方和工作,以制作面条为生,他的家庭也在进行宗教庇护申请的过程中。他们的第一次法庭日期定在十月。

他感到疲惫,几乎没有时间学习英语或探索这座新城市。但他很开心。第一次和妻子、女儿一起走到法拉盛的清真寺时,“我立刻感到心中的石头、那个块状物消失了,”他对CNN说道。

在法拉盛的美街上,人们分发传单,提供帮助,无论是出于费用,还是为了帮助无证人士获得驾驶执照。街边的小贩们叫卖蔬菜,无证移民则走进提供餐馆和销售工作的就业机构。这就是吸引中国移民朝着法拉盛和日落公园等聚居区的原因,那里移民网络、法律服务中心、就业市场和非营利机构形成了关键的支持系统。

对于像叶这样的中国寻求庇护者来说,通向美国居留的道路已非常明确。中国国籍的庇护申请在美国获得批准的人数是最多的,因为中国国籍也有更加具体化的政治庇护申请途径,纽约皇后学院社会学教授艾米·辛(Amy Hsin)表示,她专门研究移民和社会不平等。她解释说,出于地缘政治事件和政策,过去美国曾扩大对中国公民的庇护通道,比如1989年的天安门事件和计划生育政策。

最近,中国的自由度日益被限制,加上经济的不景气,也促成了新一波失去希望的中国公民的涌入。据美国政府数据,2023年,超过37000名中国公民在从墨西哥非法入境时被执法部门拘留;这一数字较前一年约3800人显著上升,其中许多人打算前往纽约市,根据专家的分析。

“中国政府在对外声明中称,正按照国情走人权发展之路,强调过去几十年国家的惊人经济转型,”中国外交部在一份声明中表示。

“作为法治国家,中国政府依照法律保护人民的言论自由和宗教信仰自由,”声明中也特别指出。

“美国更好”的说法

在一个老旧的购物中心四楼,移民工人走进一个法律服务中心。他们表示在自愿向海关和边境保护局申请庇护时,护照丢失或被扣留。这个办公室帮助他们申请庇护,同时也协助他们与中国大使馆联系以申请新的旅行文件。

在等候室中,移民们告诉CNN,社交媒体上有关如何穿越中美洲到达美国的视频激励了他们踏上旅途。他们谈到,来自中国的社会经济压力因疫情限制而加剧,以及经济没有复苏,迫使他们离开国家。

在皇后区的一家中餐馆中,江震正在洗碗,江震表示。

这家中心的老板因没有在美国执业的许可证,因此拒绝提名字,他解释说,过去两年已帮助了超过100名中国国籍的人。他表示,在美国申请庇护的举证责任很高,而许多客户在提供具体的政治和宗教压迫证据方面遇到了困难。他说,许多人在美国被释放后可能会对中国政府抗议。

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黑夹克的江震表示,中国对言论自由、公民社会和宗教的全面打压令他感到窒息。他相信自己因在社交媒体上批评中国政府而被列入黑名单,自己的账户已被禁用或暂停。

他家乡位于湖南省的农村贫困情况已变得难以忍受,亲戚和朋友的父母“喝农药、跳河、自杀…尤其是当他们得了癌症等疾病却没有钱治疗时,”他说道,并补充说中国政府无视“底层人民的生活条件。”

在等待工作许可证期间,33岁的他在皇后区一家粤菜餐厅非法洗碗,月薪4000美元,略高于他在中国广东省做生意时的收入。

在他身边,一位身上穿着珍珠色羽绒服、要求匿名的女士表示,美国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她开玩笑说,中国的基础设施优于她在纽约看到的。“我小时候看到的电影里,认为唐人街是热闹而美丽的,”她说。“但来到这里,我发现唐人街是一片破败脏乱的状态,我感到很惊讶,”她说时,房间里的人都笑了。

被问到为何选择留在美国时,她回答:“因为美国实际上更强大,尽管有时外表破破烂烂。”

“我在中国并没有挨饿,但每个人都想过上更好的生活。显然,美国更好。”

中国移民涌入的背景

中美两国政府都对移民减少至南部边界感到担忧,但原因却截然不同。中国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告诉CNN,他们认为一些新来的中国移民在美国参与了暴力反中示威,以帮助其庇护案件。该官员指向去年的旧金山反中抗议活动,当时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参加了一个论坛。

在美国,南部边界的移民数量创下新高,这一问题被共和党高层视为拜登政府无能的证据,将移民控制问题推向了选举的首位。尽管来自南部边界的大多数移民来自拉美国家,但一些政客把中国移民的到来视为安全隐患;田纳西州共和党众议员马克·格林去年五月声称,边界上部分中国移民有军事背景,但他并没有提供证明。

人权活动家万延海表示,暗示中国寻求庇护者可能是士兵或间谍的说法是不公正的。他指出,对于中国政府来说,很难在最南端的边界插入间谍,考虑到移民不是能获取美国国家机密的人群。“这些移民在美国做的是低级工作,语言不通,所以不可能做这种工作。”

然而,围绕着无证中国移民的言论突显出美中两国政府之间日益加剧的紧张关系,地缘政治和安全问题导致拜登政府采取愈发强硬的立场,解除与其太平洋主要竞争对手数十年的技术和经济一体化。

然而,江震表示,他并不关心正在上升的两国间的紧张局势。他说道:“这并非真正的反华,而是反共,我对中共也没什么好印象,对吧?”

万问题的监督与帮助

万,曾是中国知名艾滋病活动家,因受到中共当局的骚扰于2010年离开中国。他表示,自己在一年之后获得美国永久居留权,此后开始帮助法拉盛的中国移民。

许多新抵达者住在该区域的不合法旅馆里,他对不断上涨的旅馆价格表示担忧——每晚高达20美元——可能会导致流浪者人数增加,尤其是对法拉盛的低收入老年群体。

李佳达住在这样的旅馆之一,与其他五名男子共享一间拥挤的房间,室内除了挂着的日历外,几乎没有任何装饰。

自2023年1月抵达美国以来,26岁、性格内向的前时尚摄影师李佳达过得并不轻松。他曾在入境后被关押在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拘留中心,因初次庇护面筛查不通过而被拘留长达三个月。他于今年获释,等待将于明年进行的驱逐听证。

他最初在纽约找工作时非常艰难,一旦找到工作,却因遭客户性骚扰而不得不辞职,现在以美甲师的身份开始了新的工作,月薪2000美元。他的生活费用高于收入,但他表示:“没有后悔,因为来到这里让我有了更多选择。”

李佳达坐在法拉盛的一家浸信会教堂里,谈论着驱逐的压力,并回想起抵达纽约后的第一件事:看到自由女神像,这座雕塑已成为数百万移民希望的象征。

“在经历这段艰苦的旅程之后,我需要看到我的信念的体现:民主、自由、平等和法治,”他说。

“美国尚未接纳我,但驱逐无法阻止我追求自由。”

尽管在城市中,越来越多的网络犯罪使移民在过去几年间变得更加脆弱,但法拉盛的这个族裔聚居地在很大程度上保护了CNN采访的移民。尽管如此,李佳达认为他可能因为是中国人而受到攻击:他在曼哈顿返回法拉盛的火车站时,有人向他扔了一听汽水。他表示,像真正的纽约人一样,他给了攻击者一段话。

“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能流利地讲英语,”他开玩笑说。“我的才能被解放了,我说:‘去你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