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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月,拜登政府宣布对中国电动车及其电池和矿物实施100%的进口关税,这一举措正值中国汽车在美国市场的影响力微乎其微之时。
近年来,中国在矿物和电池供应链中的主导地位显著提升,形成了来自比亚迪、吉利和蔚来等新兴品牌的吸引力。
面对中国电动车的威胁,特斯拉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在今年1月表示:“坦率地说,如果没有贸易壁垒的建立,中国汽车制造商几乎会摧毁世界上大多数其他公司。”
福特首席执行官吉姆·法利则反思这一关税,认为这可能为美国汽车制造商提供一段暂时的缓解:“如果我们在接下来的五年内无法实现电动车的盈利,未来会怎样?我们将缩小到仅在北美市场生存。”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对中国电动车、矿物和电池实施关税及其他限制的举措,是以国家安全为依据进行的。
那么,中国在矿物加工、电池和汽车方面的主导地位,在何种意义上构成了对美国国家安全的威胁?
随着电动车、可再生能源和电池储存的兴起,能源和交通系统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促使世界各国经济的转型。
21世纪经济所需的资源涵盖锂、石墨、铜、镍和锰等多种矿物。
虽然这些矿物和精炼产品来自多个国家,但中国在加工和供应链的各个环节占据了主导地位。
近期,中国的目标是像在光伏市场的成功一样,主导电动车市场。
共和党和民主党立法者都认为,依赖中国的金属和材料是国家安全风险。
但是,当他们提到国家安全时,这一概念并不总是明晰,尤其是解决方案。
美国政策制定者指出,围绕这一供应链依赖的国家安全风险主要有四个维度。
其中之一是所谓的双重用途技术,这些技术既可用于民用也可用于军事应用。
担忧在于,若发生冲突,美国将无法获得必要的关键材料,这些材料既是支撑经济的重要因素,也是生产武器的基础。
针对这一问题,可能的解决方案包括更广泛地使用矿物库存。
第二个风险涉及资源持有者的胁迫风险。
俄罗斯多次试图利用其作为能源超级大国的地位来获得政治让步,包括在侵略乌克兰前后。
在2010年代与日本的争端中,中国曾限制稀土矿物的出口,这些矿物具有多种工业及军事用途。
人们担心,中国可能会利用其在关键矿物领域的主导地位作为施压手段,这一担忧在过去一年中国对德国、镓、石墨和锑等产品的出口控制中得到了证明。
第三个维度是网络安全风险。
电动车和太阳能面板都连接至网络,政策制定者担心从这些设备获得的数据可能被用作恶意目的,或存在远程操控这些设备的后门。
这一担心促使拜登政府在2024年2月要求商务部分析中国电动车的国家安全风险。
上周,商务部建议,美国应禁止中国互联网连接电动车上的软件和硬件。
第四个维度涉及国家安全的重要性,通过主导一个竞争对手的经济命脉。
其中潜在的风险可能是最关键,但讨论较少。
国家权力的物质基础部分是军事的,部分是经济的。
由于经济实力可以转化为军事能力,国家对帮助战略重要行业的兴趣愈加明显。
清洁技术是拜登政府所识别的几个对未来国家至关重要的增长领域之一。
“经济的指挥高度”这一概念正是拜登政府采取措施在国内建立电动汽车及电池的金属和材料供应链的重要依据。
这种逻辑与芯片与科学法案类似,电池和电动车等清洁技术在未来几十年内将变得与半导体一样普遍。
“经济的指挥高度”曾一度被嘲笑为过去西方经济中重度干预的遗物,以及苏联所实施失败政策的象征。
然而,中国的成功及其通过国家补贴和投资改变比较优势的能力,改变了这一话题,尤其是在单靠市场力量无法快速实现清洁能源转型的时代。
产业政策,即国家支持某些产业并抑制其他产业的主动措施,成为加速清洁能源转型的关键。
此外,COVID时代使人们意识到全球化带来的不良供应链脆弱性,这些脆弱性只能通过更多的国内生产予以解决。
各国正在寻求重新明确在吸引和支持哪些行业方面的角色,以便产生税收用于支付服务、创造良好的就业机会并支持环境可持续性等公共目标。
对于拜登政府来说,这一“面向中产阶级的外交政策”体现了联邦政府回复旧职能的愿望,包括《两党基础设施法案》,《通货膨胀削减法案》和《芯片法案》。
将某些行业视为比其他行业更具战略重要性的观点需要有充分的理由,以免将其视作保护本国产业而损害外国竞争的“免责卡”。
这样的举措可能在最终的结果上是自我挫败的,如果一个国家即使通过积极的补贴和保护措施仍无法建立起一个可行的产业。
那些生产军事能力所需组件和原材料的行业,如航空和船舶制造,便是重要的战略产业。
这一逻辑是国会和拜登政府支持《芯片法案》的重要因素,因为半导体芯片具有如此多的军事应用。
半导体制造集中在台湾一家公司的高度垄断,或依赖荷兰特定供应商的先进光刻技术,都被视为战略脆弱性,足以促成530亿美元的政府投资。
目前尚不清楚电池的供应链是否具有这种程度的单一供应商集中化,但中国企业CATL(37%)和比亚迪(16%)在全球电池生产中占据了过大的份额。
尽管如此,潜在的风险显而易见。
中国对电池和太阳能技术的主导地位是相对较新近的发展,且是通过国家行动推动的。
此外,这些行业目前的规模仅是其未来潜力的一小部分。
例如,2023年锂离子电池市场的价值为568亿美元,根据一项估计,预计到2032年将近达到1871亿美元。
同样,全球光伏面板市场在2021年几乎为1849亿美元,预计到2028年将增长至近3000亿美元。
随着越来越多的经济部门(例如电力和交通)电气化,电池将成为21世纪经济的基石,就像芯片在20世纪所扮演的角色。
尽管其他行业可能会成为核心经济领域和生产力的来源,但电池生产和电动车肯定将是其中之一。
将大部分这些市场拱手让给其他国家,特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将意味着美国放弃这一重要增长行业的收入。
一旦这些行业在市场中变得和半导体一样普遍,美国在供应链中出现的更系统性风险也将暴露。
最重要的是,从长期来看,美国的经济基准会处于劣势,尽管这可能难以量化,因为人工智能等其他行业也可能产生增长和利润。
从国际关系的角度来看,中国在太阳能、电池和汽车领域的主导地位将带来相对巨大收益,进而可以用于军事支出。
在地缘战略竞争层面,这将使中国在军事能力上缩小与美国的差距,可能促成一个更加危险的权力转移时刻。
而在战争时期,为民用经济制造产品的制造公司可以重新组建其生产线,这是另一个原因,说明保持国内制造能力至关重要。
政策的影响
对于政策的影响而言,这些观察的结果并不明显。
美国与中国的经济脱钩既不现实也不可取。
华盛顿的讨论现集中于通过多元化供应链以降低风险,其中包括更多的“在岸生产”(国内生产)和“盟岸生产”(从友好国家采购资源)。
然而,美国在识别何种领域可接受中国在其经济中存在时,依然面临困难。
多年前,前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曾建议,针对潜在竞争对手的国家安全策略应采用“小院、高围墙”的形式,仅有少数关键领域需受出口管制。
分析人士将该概念应用于中国,包括出口控制问题,以及对哪些技术领域可能实施限制的思考。
近年来,可能被排除的产品范围有所增加,不仅限于武器系统,还涵盖了移动通信、高端半导体,以及电池、港口设备和电动车等。
批评者担心,过度使用国家安全作为理由的限制会加大成本,减缓能源转型的进程。
此外,美中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也可能发挥一定的防火墙作用,限制任一方愿意开战的意愿。
对于相互依存的经济体来说,双方在关系进一步断裂后都面临巨大的潜在成本。
美国正在通过《通货膨胀削减法案》下的电动车税收抵免政策,减少在矿物和电池领域对中国产品的依赖。
7500美元的电动车税收抵免旨在 incentivar 美国/北美国内电动车及其相关产业的生产。
该法案已促进美国对电池生产的重大投资,拜登政府还通过能源部的贷款项目办公室和国防生产法对电池供应链给予支持。
截至目前,已宣布约950亿美元用于支持电池相关矿业、电池制造和电动车生产的投资。
尽管这些投资备受欢迎,但也有一些警示信号。
面对中国的过剩产能和激烈竞争,矿物和电池的价格在过去一年中急剧下降。
这使得拜登政府考虑对国内生产的矿物实施价格下限。
此外,西方的电池制造商在这些设施投入生产后,可能无法与中国生产商竞争。
近年来,一些西方电池项目则面临挫折,包括瑞典电池初创企业Northvolt,因与宝马的订单被取消而损失惨重。
美国的电池制造商也意识到自己在中国电池制造商面前处于劣势,并寻求与其合作。
2023年2月,福特与中国电池制造商CATL签署了许可协议,计划在密歇根州建立一家新厂,投资35亿美元。
然而,该协议因中国参与遭到批评。
在2023年11月,面对成本上升和电动车需求减弱,福特表示将继续推进但是将规模缩减为20亿美元。
但即使缩减后的协议也可能面临风险。
2024年6月,众议院中国共产党特别委员会致信,指责CATL的供应商在电池材料的采购中使用了来自新疆的维族强迫劳动。
此外,该委员会还指控同样在美国运营并计划在密歇根州建立新工厂的中国电池制造商果电(Gotion)存在类似的劳动问题。
众议院委员会要求国土安全部将这两家公司列入“维吾尔强迫劳动预防法”实体名单。
对于中国在美国电池产业中的参与,还有其他潜在障碍。
2024年5月,能源部发布了“外部利益相关者关切”规定,禁止由中国政府控制的公司列入《通货膨胀削减法案》的税收抵免范围。
虽然中国的国有公司将无法获得税收抵免,但拥有少于25%的中国资本、股权或董事席位的私营公司,可以在“外部利益相关者关切”指引下,有可能获得资格。
这为一些中国制造商与美国企业合作提供了狭窄的路径,但中国公司可能会担心新的障碍会不断出现。
美国政策制定者对中国电动车的参与感到警惕。
中国企业比亚迪及其他汽车制造商如今生产出具有吸引力且更为经济实惠的电动车。
虽然2023年中国电动车出口到美国的比例仅为2%,但低价电动车的出现,以及中国国内市场的过剩产能风险,迫使中国汽车制造商寻找海外市场。
2024年5月,美国针对一系列中国商品,包括电动车、太阳能电池、电动车电池、非电动车锂离子电池和天然石墨等,宣布了关税上调。
这些针对约180亿美元的中国进口商品的行动,延续了特朗普政府先前一系列涉及贸易争端的措施。
相比之下,欧洲在保护电动车产业免受中国进口冲击的同时,也鼓励中国投资,以创造就业机会并向中国公司学习。
尽管某些项目可能会存在有效关注或质疑,但美国应避免将中国在电池或电动车领域的参与视为与美国利益南辕北辙。
CATL在构建锂铁磷电池方面具备专业能力,而福特则不具备这一专长。
因此,中国在多个项目中的参与应遵循的一个原则是,是否能为美国制造商带来有价值的知识,就像中国当年通过国内含量规则向外国企业学习技术一样。
美国政策制定者对中国的投资姿态可能会出现一些缓和。
例如,前总统特朗普曾多次表示,支持在美国生产的中国汽车。
无论2024年选举结果如何,美国应该借鉴1990年代中国鼓励外国直接投资入境的经验,作为回报,得到强有力的本地内容规定和技术转让。
美国还可以借鉴自身过去的经验,特别是1980年代对日本汽车出口的担忧。
里根政府与日本汽车制造商达成自愿出口限制,刺激了日本汽车制造商在美国投资。
对于清洁技术的战略布局,要求对美国国内能力的支持和建设持有明确的眼光。
清洁技术是美国在中国面前落后的一项关键增长领域。
为了重返国际竞争,允许与中国的特定贸易和投资领域,使美国公司能够对中国在制造技术方面的最新经验进行学习,是有益的,同时确保近期在国内生产和加工上的投资能顺利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