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于：https://www.theatlantic.com/international/archive/2025/04/chinese-manufacturers-trade-war/682520/
在中国东南部城市义乌的女性服装制造商康洋服装，缝纫机早已关闭，工厂车间内响起的一个词耳熟能详：川普（Chuanpu），特朗普的中文昵称。
当我访问时，美国刚刚将对中国商品的关税提高至145%。
康洋的工人们似乎并不畏惧。
当我接近一群闲置的工厂工人时，他们的回答充满了挑衅：“坚持下去！”一人喊道。“你以为我们怕美国吗？”另一个人咆哮着回应。
随后，一位男士给出了更稳妥的评估：“事实是，这会有影响，但我们会没事。”
义乌是世界上最大的批发市场，产品种类繁多，从挂锁到行李标签，再到充气游泳池，各种商品均有专门的区域。
大约有五千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即中国年度总出口的15%，在贸易战中处于危险之中，但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并未表现出妥协的迹象。
北京以125%的关税报复美国进口，危及每年超过1400亿美元的商品。
与特朗普不同，习近平不必在选举中妥协。
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能够承受短期痛苦的领导者，并表示希望国民“吃苦”，这是中文中“坚韧”的意思。
根据义乌商人的热情宣称，身处国际博弈前线的他们非常准备迎接挑战。
然而，特朗普的迅速政策已经扼杀了义乌的供应链。
采购订单骤减，货物运输被推迟。
我与之交谈的商人们平均有10%至20%的业务与美国有关。
然而，即使他们的未来前景似乎暗淡，商人们似乎并不愿意寻求缓和。
杨浪华经营一家专门生产圣诞主题毛绒玩具的工厂已超过20年。
在特朗普“解放日”公告发布之际，一位来自美国的长期客户要求杨降价10%。
这位客户在2月订购了价值3000美元的商品，而杨已准备发货。
“我说，我不能接受，”杨对我说。“我的总利润只有10%—如果我降价，我就完全没有利润了。”
“我认为全世界应该团结起来，停止与美国做生意，”杨继续说道。
“让他们自己应付。”
她的女婿目前在美国攻读计算机科学的博士学位，而现在她希望他能回国。
“我们已经是第二大强国了。”
“在许多科技领域，我们已经追赶上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特朗普的关税已经对中国有所助益。
许多中国企业正在借鉴上一次贸易战的经验。
（在特朗普任期末，对中国商品的美国关税平均已达到约20%。）
大卫·徐（David Xu）在一家总部位于上海的汽车零部件公司工作，该公司过去主要向洛杉矶地区出口。
在过去三年中，他告诉我，他已将对美国的出口减少了40%，并用拉丁美洲客户取而代之。
“现在中国对关税不会害怕了，”徐说。他的同行们已经“走向全球”，在中东、南美和东欧开展业务。
中国曾经是世界工厂，如今渐渐成了发展中国家的工厂。
徐的公司之所以不受特朗普关税的影响还有一个原因：它在2020年将制造转移到墨西哥，以应对新冠疫情。
许多义乌的商人也描述了类似的对策。
一位文具制造商告诉我，她已将生产转移到越南。
其他人则去了柬埔寨或日本。
对于杨来说，她已经将一部分圣诞用品的运输路线转到墨西哥，而她的客户最近遭到墨西哥当局的调查。
特朗普政府曾向墨西哥和越南施压，要求防止货物绕道，但这些努力像是在玩打地鼠游戏。
在义乌我听到的总体信息是：特朗普高估了美国的杠杆作用。
在这场对峙结束时，中国而非美国将显得更强大：在国内更具自给自足能力，在国际上更加受人尊重。
特朗普的关税为中国提供了期待已久的机会，推动其经济引擎从出口转向消费。
十多年来，北京已推迟将经济从以出口为主转向以消费为主。
它抑制工资，贬值货币，推动刺激计划用于基础设施项目和高科技制造。
中国的出口因此暴涨，进一步加剧了与希望在本土制造的贸易国的紧张关系。
这场贸易战“可能给中国提供了重新平衡经济的紧迫性，”北京清华大学的政治经济学家崔之元（Cui Zhiyuan）表示。
在抽象层面上，重新平衡的中国应该受到特朗普政府的欢迎。
特朗普的关税运动的一个讽刺之处在于，它可能促使中国进行美国贸易鹰派们长期以来寻求的改革，但新条件对中国而言更为有利，而对美国则不再有利。
考虑到特朗普的杂乱无章和破坏性的关税，欧洲国家可能会看到一个以消费为导向的中国成为更具吸引力的贸易伙伴。
平衡的经济意味着贸易平衡：中国消费者购买欧洲商品，欧洲消费者购买中国商品。
美国盟友的未来选择是，他们是想与一个不稳定且霸道的美国进行贸易，还是一个不完美但可能改善为贸易伙伴的中国。
这个答案并不明显。
正如崔提醒我的，汉字中的“危机”由“危险”和“机会”两个字符构成。在这场贸易战中，中国的经济改革派视这为推动经济转型的机会。
其领导者则认为这是将中国更好地定位为中东、全球南方乃至欧洲的合作伙伴的机会。
当白宫将关税战争视为对中国全球贸易剥削的公投时，中国官员将其视为对美国自私和虚伪的公投。
世界其他地方将决定哪个信息更具吸引力。
华盛顿认为自己在孤立北京，但它很可能在孤立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