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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日,特朗普总统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晚宴上达成了为期90天的贸易战停火协议。
数十年来,中国的朋友中没有比黛安娜·范斯坦更亲近的了。
作为1970年代旧金山的市长,她与上海建立了姐妹城市关系,成为第一个美国和中国社区之间的关系。
作为美国参议员,她曾在毛泽东旧居与中国领导人共进晚餐。
而在1990年代,她倡导的贸易政策改变为西方向中国的投资开启了洪水闸门。
如今,这位民主党参议员将中国视为日益增长的威胁,加入了特朗普政府的广泛阵营,包括国家安全战略家和商界高管,他们曾经主张与北京接触,如今转而支持对抗政策。
“看到这一切开始瓦解,我感到非常痛心,”范斯坦说道。“这对我来说太难以接受了……我曾对中美关系抱有那么多期望。”
她推动的立法使中国投资者收购美国公司的股份变得更加困难。
在最近的一次参议院听证会上,她和其他立法者强烈抨击北京的网络攻击和其他数字盗窃行为。
在特朗普总统的“美国优先”政策下,美国对习近平的中国采取了在多个地缘政治和经济领域更具对抗性的态度,就像冷战时期华盛顿与莫斯科之间的权力斗争一样。
但与苏联不同,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并有望超越美国。
全球经济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中国的生产,甚至在十年前也无法想象。
此外,中国正在建立一支现代化军队,预计在十年内能够挑战美国在西太平洋的主导地位。
一些学者和军事战略家认为,随着两国在权力和影响力上的博弈,冲突的不可避免性日益增强。
专家们辩论华盛顿是否陷入了哈佛政治学家格raham Allison所称的“修昔底德陷阱”,即一个崛起的强国引起了一个既得利益者的恐惧,并将局势升级至战争。
“我们是否应该让自己陷入修昔底德陷阱?”退休美国外交官J. Stapleton Roy问道,他曾在1991年到1995年期间担任驻华大使。“或者以巧妙的外交手段,我们能否使中国在2025年更强大、更繁荣,而不对美国构成战略威胁?”
特朗普与中国的对抗不仅限于互相加征关税。
美国已经加强了对中国声索的南海岛屿附近的海军巡逻,追捕涉嫌违反美国法律的中国国籍人员,并警告美国主要大学注意潜伏在他们校园里的中国间谍。
副总统迈克·彭斯在十月的一次严厉演讲中指责北京采用“全政府”战略来破坏美国的经济和政治体系。
12月20日,司法部控告两名中国国籍人员策划全球黑客活动,FBI局长克里斯托弗·雷进一步表示:“中国的目标很简单,想要取代美国成为世界第一超级大国,他们正以违法的方式达到这个目标。”
这些紧张关系并不新鲜。在1972年尼克松总统的中国访问结束了这个共产国家的孤立后,华盛顿将与北京友好的关系视为对抗莫斯科的一个重要措施,冷战于1991年结束。
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蓬勃发展的经济联系使两国都有意愿维护良好关系。
尽管中国存在人权 abuses等各种问题,但历届美国政府仍然试图将北京纳入国际贸易、核武器等各项协议,认为接触会带来经济和政治改革。
因此,华盛顿在2000年给予北京永久正常贸易关系的待遇,为中国在次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铺平了道路。
美国与中国的贸易从1980年的50亿美元猛增至2000年的1160亿美元,并在去年的数据显示已达到6350亿美元。
就任何标准而言,中国的经济增长都令人瞩目。
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近8亿中国人摆脱了贫困。
“自1978年以来,我们从未遭受过粮食短缺,”著名北京经济学家毛豫先回忆说。
现在的中国在1979年时沿着长江从西藏到上海只有两座桥,而现在已超过100座。
但是,美国政策专家错了:经济增长并未导致政治自由化或缓和严格的经济管控。
中国飙升的贸易顺差反而引发了美国对市场封闭、不公平的国家补贴、知识产权盗窃和货币操纵的愈发不满。
习近平在2012年底上台时,中国正在经历无序的经济增长、落后的军事和普遍的腐败,而他采取的措施则是对共产党施加强力管控,重新 assert 其对中国生活的主导权。
他后退了对转向自由市场经济的承诺。
相反,他加强了国有企业和控制这些企业的党官员的作用。
毛表示:“习的治理理念遵循毛泽东的路线——更少的自由,更多的控制。”
同时,北京还开始了一项现代化其军队的雄心勃勃计划,建设南海上许多国家争夺的人工岛屿的跑道和其他设施。
在习近平的领导下,中国开始了其“带路倡议”,这一庞大的基础设施建设方案旨在巩固全球海陆联系。
它还设立了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作为和以美国为首的世界银行的多边贷方,意在为亚洲各地的公路、手机信号塔、铁路和机场等投资提供资金。
中国的新进取姿态直接挑战了美国在西太平洋维护稳定和自由贸易的战后角色。
从奥巴马政府开始,美国的回应随之加大——尽管批评者称其未能一致到位。
奥巴马自称“第一位太平洋总统”,支持向亚洲的战略性转移,增派更多的军事和其他资源,但这一努力很快就停滞了。
奥巴马还希望在制止伊朗核武器和减少导致全球变暖的排放方面得到北京的帮助,这是他政府的两大优先事项。
奥巴马的主要对抗手段是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PP),这是一项与大多数主要太平洋沿岸国家,除了中国的美国主导的贸易协议。
这一拟议的协议旨在巩固美国在该地区的领导地位。
2017年,特朗普执政后废除了该协议,而他则采取了对抗的方法,与敌对和友好的国家都采取强硬立场。
特朗普还选择退出伊朗核协议和巴黎气候协定,而中国则继续留在这两项协议中。
曾经推动进入中国广阔市场的美国商界领袖们看到希望渐渐破灭,几乎没有人再为接触辩护。
“私营部门现在不再看到以前希望的在中国获得利润机会,也不再提供以前那种支撑双边关系的力量。”曾在五角大楼任职的亚伯拉罕·丹麦(Abraham Denmark)在美国伍德罗·威尔逊国际学术中心任职时表示。
未来的道路
特朗普政府对抗政策的目标难以确定。
是更好的贸易协议,还是更为深远的目标?特朗普能否说服习近平放弃对中国在亚洲及其他地区日益增长的权力的主张?
“我们正站在场边系鞋带,甚至不确定要跑向哪里,”前中央情报局和国防部官员、协助制定特朗普国家安全战略的马修·克罗宁克(Matthew Kroenig)表示,并表示支持与中国的更大竞争。“我问过几位高级政府官员目标是什么,他们的回答至少有四五个不同。”
五角大楼官员已拥抱对与主要敌手的“大国”竞争回归,将中国视为白宫的战略之一,试图摆脱反恐战争的束缚。
这些官员公开希望在亚洲及其他地区增强美国的军事力量,以威慑—或如有必要,与中国作斗争—这一情形是五角大楼直到最近视作需要规划但不敢公然提及的。
因此,他们推动国会增加更多船只、飞机、导弹和潜艇来抵御中国的军备扩张。
他们认为华盛顿与北京之间的冲突几乎不可避免,因这两国的政治制度不兼容。
“中方高级官员公开表达对现有国际秩序的不满,他们描述这一秩序由美国建立和主导,根植于美国或西方的价值观,并极大地惠及华盛顿,”美国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高级国防指挥官菲利普·S·戴维森(Adm. Philip S. Davidson)在最近一次演讲中警告说。
“所以中国希望改变世界秩序,使国家权力比国际法更为重要,一个强国想做什么,弱国就必须顺从的系统,”他补充道。
约翰·博尔顿(John Bolton),特朗普的国家安全顾问警告说,一家中国国有企业正在讨论接管吉布提的港口设施,这个非洲战略国家位于红海,有美国的雷蒙尼基地。
“如果这发生,那么在红海的战略平衡将倾向于中国,”他警告说。
高级中国官员否认北京试图取而代之成为世界超级大国。
一些美国防务分析人士同意,认为中国希望在亚太地区占据主导,但不应夸大北京的野心。
“他们希望拥有足够的力量来对某些事情行使否决权,但……他们不想接管美国基地和世界,”乔治城大学与美国企业研究所中国军事专家奥里亚娜·斯凯拉·马斯特罗(Oriana Skylar Mastro)表示。
“我认为,他们不会将外国军事干预作为主要的外交工具,”她补充道。“要成为伟大强国,不必主导世界各个地区。”
此外,特朗普的外交政策不稳定增加了挑战。
他曾建议以贸易让步换取中国施压朝鲜放弃核武器。
他对北约、联合国和世界贸易组织等全球秩序的支柱表现出轻蔑。
当他宣布单方面从叙利亚撤回美国军队,这一决定引起国防部长辞职以示抗议时,他让盟友措手不及。
这种孤立主义政策造成了一个真空,中国和其他国家正在填补。
“美国不想领导,而中国想要领导,”复旦大学国际关系教授沈丁立表示。
特朗普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尤其被广泛认为使中国得以进一步扩展,成为每个主要亚洲国家的主要贸易伙伴,这对美国是不利的。
“这对我们和我们的贸易伙伴都非常有利,因为我们可以为参与者设定规则,诸如政府采购和保护知识产权的规则,而这些是我们希望大家都遵守的,”前美国高级外交官、至三月任职于国防部副助理秘书长的约瑟夫·云(Joseph Yun)表示。
美国的退缩迫使日本、韩国和菲律宾等老盟友在华盛顿与北京之间进行权衡。
“多数国家都不希望看到美国与中国之间的竞争达到这种程度,甚至不得不选择立场,”云表示,他目前是美国和平研究所的高级顾问。
“现在,他们担心平衡可能正在倾斜,美国也在逐渐失去兴趣。”
不管特朗普政府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大多数专家都认为中国的崛起是不可逆转的,并且紧张局势可能会持续数年。
范斯坦对此表示希望两国能回到更为合作的关系,但她对机会保持清醒。
去年八月,她披露称,FBI早在五年前就警告她,一名她在旧金山办公室的长期员工秘密向中国政府提供了未分类的信息。
这名员工被解雇,但没有被起诉。
“我们与中国的关系必须更加全面,才行,”范斯坦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以前两国都有这种愿望,每个人都想要。这是一个学习的过程……而现在,这种关系已大大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