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普罗斯的过去可能阻碍他被芝加哥警察局（CPD）聘用——如果他对其诚实的话。相反，这位中尉在部门晋升中的迅速崛起，恰恰是许多批评者所指出的CPD“绩效”晋升制度问题的缩影。
在他最初申请加入CPD时，普罗斯隐瞒了他曾被撤销的逮捕记录。（他后来向内部调查员声称，他认为法律并不要求他披露被撤销的信息。）在21世纪初，一项早期的行为不当调查可能会导致他被解雇，如果不是因为官僚主义错误使得该调查滞留超过十年。他在2013年和2016年分别致命击毙了两名年轻的黑人男性，市府因与警方不当行为相关的诉讼分别支付了约100万美元的赔偿。
以上任何一项事件单独来看，均可足以搁置他的职业生涯。然而，普罗斯依然在晋升之中稳步上升。2017年发布的记录显示，他并非通过竞争性考试——大多数芝加哥警察监督者通过此方式晋升——获得中尉职务。相反，他是CPD备受争议的“绩效”晋升制度的受益者，该制度允许上级提名他人，目的在于表彰那些不适合通过标准化测试的官员。
2017年，美国司法部（DOJ）对这一程序进行了严厉批评，直接提到普罗斯的晋升。时任芝加哥警察局长埃迪·约翰逊采取了前所未有的措施，公开发布自2006年以来接受绩效晋升的官员名单及其提名者。约翰逊对此举表示，这是对透明度的承诺，反对公众对该过程阴暗化的指责。他说：“如果我想隐瞒什么，如果我们不透明，我们甚至不会讨论这个，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谁在进行绩效选择。”
约翰逊承诺将继续披露这些信息。然而，透明度的短暂窗口已经关闭。在2016年普罗斯的绩效晋升受到审查后，他在2024年升任中尉的过程却变得不透明，因为市政府声称发布关于官员晋升方式的记录将侵犯其隐私权，这一说法被公共记录和公民权利律师所拒绝。公众无法得知普罗斯最近的晋升是通过考试还是绩效系统获得的。
“我认为这是法律、实践和政策的偏离，”芝加哥大学法教授克raig·富特曼表示。“公众有权了解哪些官员被晋升以及该过程是如何运作的。”
约翰逊于2017年发布的名单仍然是公众可获取的唯一名单。今年2月，隐形学院对市政府提起诉讼，要求获取关于绩效晋升的记录，这些记录如今由2019年在时任市长洛里·轻光任内成立的公共安全管理办公室（OPSA）掌管。
“OPSA、芝加哥警察局和（市长布兰登）约翰逊政府在处理有关警察问责的重要问题上的透明度要求方面的表现非常糟糕，”代表隐形学院的律师马特·托皮克说。“不幸的是，通常需要这样的诉讼才能迫使他们遵守基本的透明度义务。”
作为回应，市政府在法庭文件中否认隐形学院的主张，即“公众有权理解由国家武装员工晋升的过程。”该诉讼仍在进行。
对大多数想要在警队中晋升的警察而言，途径是参加一次以难度著称且不稳定的考试——有时每十年仅举办一次或两次——这引发了多起作弊丑闻。而众多少数人则选择通过上级提名的途径进入CPD的绩效晋升过程。
在被提名后，这些官员会被由额外的CPD内部人员组成的绩效委员会审查，其中包括五名副局长以及担任无投票权秘书的OPSA负责人。根据城市政策，绩效委员会对每位提名者进行投票，并将结果呈报给警察局长——他拥有最终的决策权。实际上，局长甚至可以选择那些未被委员会提名的官员进行绩效晋升。
这一绩效晋升制度于1990年代中期实施，旨在提高女性和有色人种在CPD领导职位的代表性，该部门的高层长期以来由白人男性主导。此后，CPD经历了两十年的诉讼，包括来自代表黑人警员和DOJ的团体以及白人警员发起的诉讼，声称在招聘和晋升中存在歧视。
“考虑到已经对少数族裔候选人观察到的历史负面影响，绩效过程旨在识别那些可能在测试中得分不佳但却表现出潜在管理能力的CPD人员，”受雇于市政府的顾问在2020年对CPD的晋升系统的研究中写道。
但事实上，正如DOJ所述，许多官员——“少数族裔与非少数族裔一个样”——都将这一绩效制度视为“裙带关系的奖励，而非对卓越的认可。”他们将这一系统与城市中长期以来的基于“人际关系”或“你认识谁”的晋升传统联系在了一起。官员向联邦调查员表示，他们觉得一些表现出色的绩效晋升者“没有资格担任领导职务”，或者是“仅仅因为这些人在命令链中有关系而被提拔”。
此类投诉自1995年以来，城市警员和督察工会以及代表许多黑人警员利益的非裔美国人警察联盟等官员对此表示不满。时任警务局长马特·罗德里格斯在该年绩效晋升13名督察至中尉的决定后，一名心怀不满的督察提起了诉讼，并在州上诉法院的裁决中获得了阻止其晋升的胜利。
在其中一名被提名晋升的官员彼得·迪根当时因其在臭名昭著的指挥官乔恩·伯奇手下工作期间对数名后来被平反的男子实施酷刑而面临诉讼。罗德里格斯当时称，他并“未意识到”关于迪根的指控。随即，市长理查德·M·达利在此之前几年的1998年继续推动绩效晋升计划——再次无视诉讼和警察工会的投诉——几年来该计划的争议持续不断；督察工会在2003年提起了自己的《信息自由法》诉讼，以寻求获取绩效晋升名单。
尽管长时间以来基层警察对市政府的绩效晋升程序表示不满，芝加哥主要警察工会的主席约翰·卡坦扎拉在对隐形学院记者就该负面庇护政策的评论请求时愤怒地说道：“去你妈的！”
在2024年的一项研究中，多伦多大学的经济学教授田浩研究了CPD不频繁举行的晋升考试的效果，以及这些有限机会如何促使警员寻求替代方案，如绩效晋升。他发现被拒绝参加晋升考试的警员，其低级别逮捕的比例上升，同时谋求进入具有争议战术团队的角色，可能是为了给能够提名他们进行绩效晋升的上级留下深刻印象。
田教授在一次采访中表示，虽然这可以解读为一个积极的信号，表明警员不会因晋升机会有限而选择松懈，但这引发了关于鼓励警员进行大量低级逮捕和寻求战术工作以作为晋升手段是否对城市有益的严重质疑。近年来，战术团队因其激进的执法战术再次受到批评。
他建议CPD可以在绩效晋升中奖励社区参与和其他努力，从而鼓励更多警员寻求除增加逮捕和服务于战术团队之外的角色和活动。“有时通过社区参与来建立替代应对团队可能会更好，是吧？”他说。“我猜，在考虑晋升时，社区参与并没有被警员视为重要。”
绩效制度作为多样化CPD领导层手段的局限性亦显而易见。根据统计，白人男性占该部门30%，而2006年至2016年间的所有绩效晋升者中，40%为白人男性，2016年《太阳时报》对部门数据的分析显示。
其中一位白人男性就是约翰·普罗斯。尽管普罗斯曾在申请加入CPD时谎称其被撤销的逮捕记录——这是对CPD政策的违反，最终未受到官员的制裁。众所周知，普罗斯在2002年至2010年间的延长病假期间，因CPD禁止警员拥有售酒的商业活动而经营一个酒吧。
在他申请医疗福利时披露了对酒吧的部分所有权后，CPD内部事务局（BIA）于2004年展开调查，并最终在2007年建议将其解雇。此项建议被时任BIA负责人的德布拉·柯比推翻。柯比反而要求对普罗斯施加60天的停职，尽管有两名其他官员反对此举，认为普罗斯存在“欺诈行为的模式”。由于普罗斯仍处于病假，因此未实施任何纪律处分。在2010年复工时，此案仍在技术上待定。
复工后，普罗斯继续积累纪律事件和致命武力的使用。2013年，他因在逮捕中意外开枪而受到部门的谴责。随后，在谴责的四个月后，他在非值班时致命射杀了一名男子。普罗斯在从家族酒吧回家的路上，认为28岁的黑人男子里基·罗泽尔试图闯入一栋建筑。他致命地用其兄弟的手枪击毙了罗泽尔，声称他认为罗泽尔的铬表是枪支。在刑事和行政调查中被清除后，市府最终以950,000美元与罗泽尔的姐姐达成和解。
在2016年2月，在他被罗泽尔射杀案清除后的大约一年内，普罗斯获得了晋升至中尉的绩效。正值2015年11月视频中曝光警官杰森·范·戴克在2014年射杀拉奎恩·麦克唐纳事件后，芝加哥城市抗议活动达到高潮。
这一时机并未被忽视，富特曼表示，他曾参与几起重要的针对CPD的民权案件。“这是在CPD因掩盖警官杰森·范·戴克谋杀17岁青年拉奎恩·麦克唐纳而受到国际关注反对的时期。CPD领导层竟然认为，此时再晋升一名曾射杀无武装黑人男子的白人男性会是个好主意，真是令人震惊。
普罗斯不仅是“缺乏任何问责”的警官的缩影；他可以说，甚至可以在射击无武装者的情况下继续晋升。”
正如所有绩效晋升的官员一样，普罗斯是通过上级的提名被推荐的。在他的情况下，提名他的是他的高级指挥官凯文·纳瓦罗，他在恩格尔伍德的第七警区颇有声望。纳瓦罗不久便晋升为第一副局长，此职位使他在与时任市长拉姆·伊曼纽尔的犯罪事务中获得了独特的日夜电话联系。市政府的发言人在此事上声称纳瓦罗当时并不知道他的过往不当行为。
在此期间，约翰·埃斯卡兰特作为临时警察局长，在伊曼纽尔解职加里·麦卡锡后接任。他目前是埃尔姆赫斯特大学公共安全执行董事，未对此请求作出回应。
在他获得绩效晋升九个月后，普罗斯在西恩格尔伍德对19岁的黑人少年卡哈恩·瑞伊开枪致死。普罗斯声称瑞伊向他指了一把枪，但瑞伊父母为其提起的民权诉讼中一位专家最终承认，瑞伊的枪支其实一直在他的上衣口袋中。
约翰逊在射击后立即剥夺了普罗斯的警察权利，指出对该事件的“担忧”。此时，BIA重新审查了此前未解决的针对普罗斯的酒吧拥有权和被撤销逮捕案。CPD领导层在2017年7月决定解雇普罗斯，但由于首次欺骗部门行为的晚延，最后结果并未成立。普罗斯依然在警局任职，而城市的公民警察问责办公室（COPA）在瑞伊射击案件中清除了他。
（2020年，陪审团在瑞伊家族的民事诉讼中裁定，城市需支付100万美元的赔偿。）
在其酒吧拥有权的纪律案件在2018年被芝加哥警察委员会驳回后不久，他被指派到CPD办公室，负责认证被称为U签证——这些签证发放给犯罪的受害移民。在那里，他和另一名有过度武力指控的督察负责拒绝过多的U签证，手续，有可能触犯了联邦标准和州法律，引发伊利诺伊州检察长昆宁·拉乌尔的调查。
面对一系列不当行为和负面新闻，普罗斯在2024年竞选库克县法官。“这种对其信誉产生不利影响的背景，根本不应给任何人担任法官的机会，”前芝加哥监察长乔·弗格森在对隐形学院的报道中表示。
虽然普罗斯未回应对该篇报道的电话留言，但他在输掉的选举后却悄然被晋升为中尉。
尽管DOJ曾严厉批评，并且在拉奎恩·麦克唐纳视频发布后组成的警察问责工作组的主席洛里·轻光及其他组织对此发表了批评，绩效制度在2017年后依然持续。因为CPD于2014年制定的招聘计划设定了每轮中尉和督察中可最多为绩效晋升的比例为30%。然而，该计划仍完全将接受绩效晋升提名的决定权交给局长。
2019年时任临时局长查理·贝克决定完全停止绩效晋升，符合迫切的改革呼声以及长期以来的警察工会要求。
担任市长后，轻光支持贝克的决定，称绩效系统“非法”。在这一过程中，轻光政府将CPD的一些职责，包括招聘和晋升，转移至新成立的公共安全管理办公室（OPSA），声称这样可以简化服务以节省开支。
两年前由更好政府协会的政策团队进行的一项分析发现，这一做法导致城市总支出多于节省的支出。
几个月后，在2020年4月，贝克在轻光的改革下对CPD推广的合法化的计划陷入困境，轻光任命的警务局长候选人、大卫·布朗在市议会确认听证会上表示，他将“积极寻求更换绩效”晋升。
2021年7月，布朗正式恢复了这一程序。
9月获得的由WGN新闻台发布的列表显示，争议性的监督者仍在继续对绩效晋升者提名中扮演着不成比例的角色。其中包括安东尼·埃斯卡米拉，他曾因命令在职警员照看残疾的儿子而被贝克降职为队长。
现任局长拉里·斯内林对绩效晋升持支持态度，告诉《太阳时报》：“说实话，我希望看到整个晋升程序都考虑绩效而不仅仅是考试。这将为每个人提供晋升的良好机会。”
斯内林在2010年至2019年间获得了两次绩效晋升，这促成了他在警队的迅速晋升。
尽管八年来市政府未发布任何官方绩效晋升名单，但仍有一个信息来源定期发布泄漏的名单：一个匿名博客名为“第二城市警务”。
该博客发布的名单显示，旧趋势的继续。扎卡里·鲁巴尔德于2019年被晋升为中尉。根据博客，鲁巴尔德在2008年射杀了16岁的黑人少年马丁内斯·温福德，边获胜诉和判定城市无问题。在获得绩效晋升后，鲁巴尔德成为约50名被COPA推荐停职或解雇的官员之一，原因是他在乔治·弗洛伊德被谋杀后全国性抗议活动期间的行为不端。
鲁巴尔德因未介入并报告不当行为而被停职一个月。
根据CBS芝加哥报道，鲁巴尔德的同事班恩多·金奇拉在2018年给予库克县法官的搜查令申请不完整，导致错误地点进行无接触突袭，并让家庭中有小孩的家庭受到威胁，此次事件促使了911,000美元的和解。金奇拉根据博客最后确认了2021年获得中尉晋升。
回应“第二城市警务”博客中的电子邮件地址的人员称，他们认为发布的列表是真实的，并表示“该部门在管理传真网络中以绩效名单和排名顺序名单的形式发布了名单，读者们将其发送给我们并发布。它是部门生成的公文，因此其真实性不会出问题，秘密的也不在于名单本身。”
然而，许多政府公司雇佣顾问对CPD晋升程序的评估指出了另一问题：那就是绩效晋升是否应该存在。根据隐形学院与《读者》获取的2023年12月的报告，DCI公司建议城市“停止绩效流程”，或至少进行重大修改，包括将晋升比例降至“最高10%到20%”，允许警员自行提名，而不是依靠上级提名，并设定“一些最低水平绩效”才能被考虑晋升。顾问们提到“这一过程在CPD中存在压倒性的负面看法”。
城市法律部门发布的文件显示，官员们正在“准备开始”实施该建议——但并未具体说明是否打算停止或根本改变该程序，并称这项工作应在一年至两年内完成。
针对CPD和城市法律部门有关他们是否打算终止或显著改变绩效计划的请求未得到回应。
图片源于：chicagoread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