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于：https://www.latimes.com/world-nation/story/2021-09-18/china-evergrande-property-debt-crisis
这张周五拍摄的航拍照片显示了中国江苏省苏州市的恒大文化旅游城，这是一个混合用途的住宅零售娱乐开发项目，建设工程已经暂停。
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拖着廉价的行李箱，手握装满资料的文件夹，在玻璃摩天大楼前高呼：“恒大，快还钱！”
他们是小型照明、管道及建筑材料公司的老板，是恒大这一中国最大房地产开发商的供应商，该公司目前背负超过3000亿美元债务，面临潜在崩溃。
在最近几天，数十名抗议者每天聚集在恒大总部。这些大多数是承包商，他们接受商业票据——一种类似于收据的付款方式——作为项目的支付方式，但现在发现恒大在这些票据到期时无力偿还。
“他们说：‘我们没有钱，随你们怎么做。’”来自青岛的一家清洁公司的经理李戈新表示。他的公司拥有200名员工，过去一年为恒大的销售办公室提供清洁服务，但现在欠款超过30万美元的商业票据无法兑付。
如果不拿到钱，我们就没办法吃饭，”李说，他为了前来深圳总部开车行驶了24小时。他们需要这笔钱来养活家庭，让孩子上学，为年迈的亲属买药，以及偿还自己的按揭贷款——这是生存的问题。
其他数十名供应商聚集在一起，诉说着类似的痛苦。
几排持盾牌的警察站在附近，他们中有些走过人群，举着写有“收集证据”的横幅，拍摄每人的面孔。
恒大的崩溃引发的痛苦是中国房地产行业不良债务问题的一个缩影。在过去几十年里，像恒大这样的房地产巨头依赖于大规模借款和快速扩张，利用未来将要建造的公寓的现金流来建设已售出的公寓。
只要他们能够继续获得新项目的新贷款，这种模式就能运转，即使房屋需求下降。但在2020年8月，政府监管机构制定了关于开发商可以承受多少债务的新规则。
经过一年的努力，以减少负债和销售下滑，恒大在本月的公开声明中承认，它可能无法偿还债务。信用评级机构惠誉、穆迪和标普将恒大的评级下调至接近“违约”的水平。其股价已在今年下跌了80%，估计还有140万套已售但尚未建成的住房。
尽管政府可能会介入以限制影响，资本经济公司的首席亚洲经济学家马克·威廉姆斯在本月的一份分析中表示：“恒大的崩溃将是中国金融系统多年来面临的最大考验。”
这不仅会损害开发商的债权人和投资者，还会影响那些购买了未完成房屋、将储蓄投入恒大的财富管理产品或作为其承包商和分包商，领取商业票据的人。
其中一些供应商已经将自己的房子作为贷款抵押，以支付给恒大的工作费用，自信地认为“这样一家大公司”不可能不支付。但现在，他们面临来自银行和工人的双重压力。
整个建筑供应链多年来一直使用恒大的商业票据而不是现金来交易，一位只愿意用姓氏蔡来称呼的来自温州的供应商说。
当恒大在七月未按时支付商业票据时，她以为自己参与的项目如果有麻烦，恒大能够从其他项目中转移资金。
“我们想，不可能全国所有的项目都没有资金。这是不现实的，对吧？”她说。可突然间，没有人再想要恒大的票据。她说，票据变成了“毫无价值的纸片”。 “于是我们开始恐慌。”
在总部外，警察将抗议者驱赶到附近一栋大楼的五楼自助餐厅。在那里，恒大的工作人员散布在橙色塑料桌子旁，每张桌子上都有各省的名称。供应商们被鼓励登记其投诉，然后承诺将可以以折扣价格获得恒大的物业——尚未出售的公寓、商业店面或停车位，以抵消公司所欠款项。
来自温州的一名照明和电子公司的老板陈小望坐在陕西省的桌子旁。他说，恒大西安分部欠他超过20万美元。他已经不得不裁员一半员工。就在前几天，工作人员告诉他可以获得西安的停车位，但当他拨打那里的办公室时，工作人员却告诉他尚未收到上级的指示。
几个小时后，他接到了来自温州当地警方的电话，警方告诉他说要回家，不要在深圳“闹事”。
“这样做不对。”陈表示。
外面，几位女性坐在墙边，靠着行李箱和纸板。她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天，住在廉价旅馆，每天只吃一碗面条。
即使停车位和商店确实存在，其中一位名叫李的女性说，没人想要它们。她在安徽省为恒大供应装饰材料，称她被欠款超过100万美元。
“我们已经有四个恒大的停车位了。”李说。
另一名来自山东的建筑经理，因不愿透露姓名而请求保密，她称自己被欠超过30万美元，并且有数十名等待支付的农民工在家。“我欠这些工人1500的工资，那个工人750。我应该给他们每人一块砖吗？一个厕所？一间房？”
在北京的一处市中心广场，行人们走过展示恒大开发项目的地图。作为中国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之一，恒大正努力避免违约数十亿美元的债务。
分析人士预计，如果恒大违约，中国当局可能会采取行动限制经济的损失。因为在下个月，随着共产党准备迎接习近平过渡到第三个任期，潜在的社会和金融不稳定性将会过高。
威廉姆斯表示：“最可能的结局是进行有序的重组，其他开发商接手恒大的未完成项目，以换取其土地储备的份额，而中国中央银行则会提供流动性支持。”在这种情况下，购房者可能会被优先考虑。
至于那些在深圳索取欠款的人，他们的前景就不那么明朗了。
“他们牺牲了一个群体以拯救大多数人。”来自宁波的服装出口商叶鸿（55岁）表示，他把近80万美元的退休储蓄投资于恒大现在被冻结的财富管理产品。叶首次来到深圳，希望能收回投资。但在尝试谈判，看到警察无处不在，听到其他人的欠款额后，他并不抱太大希望。
“我只是太相信他们了。”他说。
《纽约时报》北京局的杨子瑜为本报道提供了调查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