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女孩从北京辞职,追寻新生活:在疫情后重新审视成功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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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菲认为自己在生活中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30岁时,她住在北京,工作于世界最大的科技公司之一。

她曾就读于中国最顶尖的学校——北京大学,并在斯坦福大学获得了硕士学位。

她感受到和其他人一样的压力,努力工作、买房子、安定下来。

但在去年,这种本能的追求突然失去了意义。

由于12个小时的工作日和漫长的通勤,再加上可怕的疫情封锁,她感到筋疲力尽。

所有这一切似乎都不值得,经济下滑的承诺也在减弱。

“我只觉得我的计划不再有效,”她说。

在家无所事事,怠惰、身边传来的裁员消息越来越频繁,楚开始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这种以工作为中心的生活。

于是,她开始梦想一种不同的生活。

去年十月,她辞去了工作,卖掉了大部分物品,搬到了距离北京800英里的一座省级村庄。

对常规期望的抵触——建立职业、结婚、买房、育儿——在执政的共产党中受到抑制,因为他们重视社会稳定。

但中国的经济放缓,经历了数年高速增长后,受到严格疫情限制的影响,迫使许多人将生活按下暂停键。

曾经是最可靠和最受欢迎的雇主之一的科技公司,现在已经大幅削减了职位。

数以百万计的大学毕业生在近几十年来最艰难的劳动市场中挣扎。

观察者们注意到,中产阶级正感受到一种疲惫,他们厌倦了在竞争激烈的环境中辛勤工作,而得不到丰厚的物质回报。

“年轻一代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稳定,”香港理工大学文化人类学助理教授詹扬说。

“他们不想永远困在一个工作里,所以他们正尝试不同的生活方式。这就像在中国进行一场小型社会实验。”

确切的数字很难获得,但调查显示人们对更灵活、能适应不同日程和地点工作的兴趣日益增长。

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在2021年,灵活工作的人员数量几乎增加到2亿人。

在北京大学和中国招聘平台智联招聘的2022年报告中,大约73%的受访者希望成为数字游民。

即使在疫情之前,中国高强度行业的高压工作也引发了越来越多的反弹,996(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六天工作制)的现象让人心力交瘁。

员工们都忍受着,因为他们相信有足够的雄心和毅力,任何人都可以发家致富。

但近年来的社会流动性停滞,动摇了这一信念。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肾上腺素的冲击,驱使人们去工作996,但现在这种冲击消失了,”楚说。

“人们开始认为,不管你做什么,你都不可能变得富有,也不可能获得成功。所以为什么不去做喜欢的事情呢?”

对于楚来说,这意味着悠闲的早晨,下午写作、制作视频和在线销售商品。

凭借这些新探索的收入,她计算出自己有足够的储蓄,可以在生活费用较低的小城市中支持她几年,直到她发展出更长期的计划。

目前,她在西湖沿岸一个曾经人流如织的旅游小镇上安顿下来,距离杭州市仅40分钟车程。

楚菲30岁,正在她辞去北京工作的村庄里游览一个茶园。

疫情期间,小镇的旅游业曾遭受巨大打击,村民都在精心照料自己的果园和茶园。

这与她在北京的生活大相径庭,那个时候她常常被工作消息和要求弄得不堪重负。

对于COVID测试或在封锁期间确保快递送达的担忧,使她的疲惫愈演愈烈,日子开始混淆不清。

“我有一种感觉,想想这些年我做了些什么?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她说。

“我可以说我曾在一些好大学上学,并在一些大公司工作,但那并不是你想在墓碑上写下来的内容,知道吗?”

尽管如此,楚并不想完全迎合“躺平”这一趋势,这是一种拒绝国家竞争赛的生活态度,在几年前获得了广泛关注。

对此,楚说:“我并不是放弃了自己,什么都不做,但我也不想站起来或奔跑。 我只是坐在这里做事情——但我认为这才是生活的真实意义。”

她推迟告知父母自己辞职的消息,因为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但她认为,他们可能会理解。

她的父母住在武汉,早在疫情初期就见证了毁灭性的影响;楚相信他们也开始将生活质量放在了传统成功之上。

对一些中国人而言,这意味着放弃高压工作,尝试将爱好商业化,或是四处奔波。

遥控工作中心已经在全国各地崛起;中国社交媒体平台“小红书”表示,关于数字游民的搜索在2022年1月至8月期间激增了650%。

社交媒体用户开始记录自己的流动生活,包括留宿在疫情期间大幅折扣的酒店或游客度假村。

去年初,夏莉辞去了电商初创公司的工作,借鉴这些帖子计划自己的旅行。

5月份,她在南方科技重镇深圳住了一个月,然后返回北京,8月份又花一个月在昆明,即云南省的省会,学习陶瓷工艺。

“我能获得这些信息是因为很多人在疫情期间做同样的事情,”李说。

“我只是意识到,上班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楚在辞去备受期待的工作保障后,犹豫不决,尽管她看到朋友们辞职和旅行。

最初告诉朋友们她在中国游历的计划时,许多人表达了担忧。

而当她上个月开始发布个人的视频博客后,朋友和陌生人联系她,询问如何开始相似的旅程。

“在传统的中国社会里,很多人会捎电话,像你这样的人并不好。

他们会说你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楚表示。

但最近,她感到不再有压力去安定下来。

“好的一点是,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觉:我们不需要做别人的期望。”

去年,中国的人口首次在六十年内出现减少,导致年轻劳动力不足,面临人口危机。

为提升出生率,地方政府已开始出台更支持的政策,帮助家庭养育孩子,并在房产下滑期间推出购房激励措施。

习近平主席警告中国青年“躺平”,尽管就业前景暗淡。

“工作是最光荣的,我们的幸福生活是通过工作创造的。

一夜致富或成名并不现实,”习近平在6月对四川省一大学的讲话中表示,按照官方媒体的报道。

但无论是激励还是告诫,都未能减轻日益蔓延的冷漠。

去年,一些中国年轻人由于感到绝望而开始研究移民问题,促成了名为“跑路学”的新运动。

其他国家,如日本和韩国,同样面临沮丧的年轻一代,导致低结婚率和低出生率,给政府施加压力,解决民众的财务压力。

“这基本上是个经济问题,”香港中文大学副教授张大伟说。

“年轻人觉得自己没有希望,房价如此昂贵,所以他们只限制工作的努力。”

中国官员已开始走回严厉政策,以促进经济。

上个月,中国突然放宽了严格的“清零”政策。

自此,病毒在全国蔓延,医院不堪重负,医疗供应紧张。

然而,这也允许人们部分恢复正常生活和工作,带来经济复苏的希望。

官员们还宣布结束对私人企业长达数年的打压,特别是针对科技公司和盈利教育行业。

即便经济复苏,楚依旧无法想象回到北京,或者回到过去的生活。

“我认为疫情给了我一个真正反思自己的机会,”她说。

“如果有机会让你一夜暴富,我还会选择现在的生活方式吗?我不知道,可能不会。”

如今,楚感觉与世隔绝,几乎没有察觉到中国取消所有COVID限制的消息,直到当地村民开始生病。

即便如此,那次疫情的影响照她听到的信息而言似乎要温和得多。

“如果我关掉手机,这个地方就像是天堂,”她说。

“我只希望这种生活能持续更久。”

每天晚上,她常在宁静的村庄里漫步。

她不记得这里的空气什么时候闻起来如此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