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源于：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china/chinas-gray-zone-offensive-against-taiwan-backfiring
在十月中旬，中国在台湾海峡进行了一轮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包括对台湾港口的封锁演习。此次演习的触发点是台湾总统赖清德在几天前国庆日上的一系列平常言论。赖清德声称，北京“没有权利代表台湾”，并形容台湾是一个“民主和自由蓬勃发展的地方”。尽管赖清德并没有表示他会追求独立或寻求改变台湾的国际地位，但北京利用他的言论作为新的借口来加大压力。
在过去两年中，中国在台湾周围的重大军事演习已从相对罕见变为几乎常态化。在2022年8月，美国前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访问台湾后，北京启动了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当赖的前任蔡英文在2023年4月短暂停留美国时，亦是如此；在赖于2024年5月就职后，更是再次开展了演习。然而，这些高调的军事演习不应被视为对特定事件的孤立反应，而应被视为中国针对台湾更大“灰色地带”行动的核心组成部分——这样的胁迫活动未达到武装冲突的门槛。作为这些战术的一部分，中国对台湾出口征收关税和实施禁运，试图增加台湾的国际孤立，并开展旨在破坏台湾人民和政府的虚假信息运动和网络攻击。
最终目标是迫使台湾接受统一。在中国的理想场景中，台湾人民将会因为这些灰色地带活动的累积压力而感到无法忍受，最终屈服，使北京能够在无需开火的情况下赢得对台湾的控制。即使不能实现这些最大化目标，中国领导层也希望削弱赖清德执政的民主进步党（DPP）信任，并在台湾社会中制造分歧，包括 raising questions about whether the United States would come to Taiwan’s defense in the event of a Chinese blockade or invasion.
但显而易见，中国的灰色地带操作正在适得其反。中国用来为其运动辩护的威胁——台湾推动独立——并不存在：台湾人民支持现状，并意识到追求独立将使岛屿的国际伙伴感到疏远，并很可能引发中国的攻击。相反，中国的行动加固了台湾抵抗统一的决心，使得北京需要采取武力来实现这一目标的可能性更大。因此，台湾和美国应该专注于威慑——如果有必要，击败——中国的封锁或入侵。他们应该通过对中国的侵略性灰色地带行为施加成本来回应，这可能会改变化解侵略或封锁的计算。为了防止热冲突，他们需要赢得冷冲突。简单地说，华盛顿和台北需要自行利用灰色地带。
汉蜜酿醋
中国的统一策略始终建立在诱惑与威胁的结合之上——这是一场“在枪口下的婚约”。北京试图向台湾人民展示更紧密的政治和经济关系的好处以及进一步疏远的代价。在2008年至2016年期间，台湾总统马英九执政时，中国的施惠力度最高。马执政的政党，国民党，明确拒绝台湾独立，并支持相对温和的对华政策，基于所谓的“九二共识”，即双方承认“一个中国”的模糊框架，但在如何定义它上存在分歧。在此期间，北京和台北签署了超过两十项协议，涉及贸易到民间交流等各个领域。然而，在2016年，马英九被民进党的蔡英文接替，她将台湾视为已经独立主权的国家，正式称为中华民国。尽管蔡英文在其就职演说中提出了一种符合“一个中国”理念的两岸关系公式，但她拒绝明确支持“九二共识”。自那时起，中国的接触变得越来越对抗，尤其是在过去几年。
自2020年底以来，人民解放军的飞机几乎每天都在台湾的防空识别区内飞行。在2022年，中国的飞机开始经常飞越台湾海峡的中线，这是双方之前尊重半个世纪的划界。中国也逐步提高了这些飞行的复杂性以及对台湾领土的距离。在此之前，解放军海军只偶尔在台湾附近海域活动；如今，它几乎持续在岛屿周围部署战舰。结果，根据台湾海军首长的说法，中国军队“随时准备封锁台湾”。
中国还在经济上对台湾施加压力，试图通过惩罚通常位于支持民进党的城市的行业来破坏其社会团结。今年5月，当局宣布将对134种自台湾进口的商品恢复征税，并在9月增加了另外34种产品。在其他方面，北京威胁并对那些支持民进党的中国果业，罚款，同时对在中国有业务的台湾企业施压，要求它们发布亲中国的公开声明。
本意是帮助实现统一的中国灰色地带行动，结果却使台湾进一步远离。
在政治上，中国继续试图孤立台湾。它已成功地将台湾排除在包括世界卫生组织、国际刑警组织和国际民航组织等多个世界机构之外。最近，它开始持续努力说服国家和全球组织宣布台湾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并支持其实现统一的努力。其中一个显著的案例发生在赖清德就职后，南太平洋微型岛国瑙鲁与台湾断交。这并不是国家“翻转”以与北京建立关系的第一次，但这是第一个明确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代表整个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而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国家。在这一叙事战斗中，中国试图建立北京与台北之间的争端构成内政事务的论调。如果这种观点在世界范围内得到普遍接受，北京可以辩称，任何武力的使用都不违反国际法，从而使美国更难领导回应。
在6月，中国公布了新的法律指引，旨在打击台湾独立活动分子；这些罪行中一些可处死刑，包括促进台湾在国际组织中的包括国资格。几个月后，一名曾在中国的台湾政治活动分子被法院定罪，因其曾倡导台湾在联合国的参会而被判处九年监禁。台湾在联合国的地位较为复杂，中华民国在联合国是创始成员，代表“中国”，但在1971年，联合国表决决定将代表权移交给中华人民共和国，导致台湾自此未在该组织中体现。中国继续制裁台湾官员——包括现任副总统和国家安全顾问——以及被认为支持独立的公民。
台湾现在是外部虚假信息攻击的主要目标，成为任何民主国家中受攻击最多的，且中国是其主要的发动者。北京对台湾的虚假信息攻击愈发复杂：在最近几次台湾总统选举前，与中国政府相关的行为者使用生成性人工智能创建台湾政治领导人的音频和视频深伪。而且，中国近年以来还试图在台湾人民中引发对美国的怀疑。因此，一种新观点出现：2023年9月，台湾一家顶尖研究机构的一项调查发现，只有34%的台湾人认为美国是一个可信的伙伴，这一比例比2021年下降了11个百分点。虽然这一趋势令人担忧，但台湾对美国的日益怀疑并未转化为更加渴望与北京统一。
坚定的钢铁
中国的灰色地带运动，意欲实现统一，反而正在使台湾更加疏远，促进了台湾人民日益认识到中国的敌意，并提高了他们对冲突成为现实可能性的认识。台湾人民也把北京对香港民主的打压视为他们统一后可能面临的下场，决心防止这一结果。根据国立政治大学的长期民调，目前只有不到7%的台湾人民希望与中国统一，这一比例在六年前还超过了两倍。
台湾并没有屈服于中国压力，反而增强了决心，部分受到了乌克兰抵抗俄罗斯的启发。在过去三年中，台湾持续增加国防预算，延长兵役，从三个月延长到一年，并全面改革其训练机制，投资于本土导弹和无人机生产，并在民防领域取得重要进展。在2016年，超过80%的台湾人相信与中国的潜在冲突将是徒劳的；到2022年，表达这种看法的比例几乎减半，降至43%。
在经济方面，北京对台北的压力使得台湾对大陆的杠杆作用不断减弱。台湾企业在目睹在大陆从商的政治风险后，逐步减少对中国的依赖。2016年，赴中国的投资占台湾对外直接投资的43%；而到了去年，这一比例降至仅11%。岛内与中国的商业交流在其总体贸易中所占的份额也不断下降。相反，北京现在在其制造业中对台湾的技术产品具有依赖性，因此，中国在横跨海峡的贸易中变得比台湾更脆弱。
中国不太可能在不使用军事力量的情况下，从灰色地带的胁迫中找到统一的道路。它也不能回到马英九时代的温情接触：其灰色地带行动揭示了其战略目标，许多台湾人民认为这些目标与他们自己的期望不可调和，没有任何战术调整能够逆转这一结果。
移动的目标
尽管中国的灰色地带战术不构成生存威胁，台湾不能简单地对其置之不理。台北应继续让其经济多元化，远离中国，建立韧性通信网络，改善关键基础设施和政府部门的网络安全，储备关键物资，并与志同道合的民主国家在全球挑战上合作。
与此同时，台湾对中国压力的回应可能会消耗宝贵的资源，而这些资源正是台湾需要为封锁或入侵做好准备的。实际上，台湾决定通过紧急起飞战机和跟踪中国海军船只来对其空防识别区的侵入作出反应，严重消耗其国防平台，并可能导致军事疲惫，从而威胁到台湾直接冲突的准备能力。继续走这条路将削弱台湾抵御封锁或入侵的能力，而这恰恰是在中国采取更多武力行动的可能性增加之时。
台湾必须优先准备一场无法输掉的战争。这意味着，其国防战略应适应力量失衡的现实：由于无法逐项匹敌中国的坦克、飞机或舰船，台湾应当从某些传统平台中撤资，转向无人系统、海矿和导弹。台北可以在数量上更大程度地生产这些装备，或从美国采购。这当然，台湾政府不能允许灰色地带威胁被忽视，必须找到某种方法让公民看到它在保护他们。然而，有限的资源要求，准备真枪实弹冲突必须始终是主要关注。
与此同时，拥有维持台湾海峡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战略利益的美国，必须提高中国实施这些战术的成本。美国应通过宣布向台湾提供额外的军事援助、在该地区部署更多先进的军事能力，以及与日本加深军事合作来回应灰色地带的胁迫，特别是在与台湾接壤的日本南西岛屿上。中国在台湾海峡进行军事演习旨在向美国发出信号，表明中国的能力过于先进，华盛顿无法在台湾利益受损时进行干预；同样，美国应通过自己的演习回应，展示其能够在必要时保持台湾周边关键海域通畅并向该地区增加军力。此外，美国还应警告北京，对台湾施加的侵略性压力不会仅限于军事范围——进一步的压力将引发美国对高科技出口中国的更广泛限制。
这种华盛顿与台北间的协调将使中国的封锁或入侵计划变得复杂，可能促使北京重新审视继续采取当前路径的成本是否超过其利益。即使中国不放弃其灰色地带剧本，这些步骤至少会使台湾为因这些胁迫而愈加可能的冲突做好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