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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24年6月的一场联合新闻发布会上， 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与北约秘书长延斯·斯托尔滕贝格对中国、伊朗、朝鲜和俄罗斯之间日益紧密的关系表示忧虑。
他们并不是唯一这样担忧的政治人物。这四个专制政体之间的非正式协议已成为华盛顿的主要焦点， 被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官员均描述为新的“邪恶轴心”。 分析人士指出，这些国家协调军事和外交活动。 它们有着相似的言辞和共同的利益，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削弱美国。
单独来看，这些国家各自都有强大的能力。 然而，中国是这个集团的核心参与者。 它拥有最大的人口和经济，也最慷慨地提供援助。 北京是朝鲜的主要贸易伙伴和恩惠者， 在2021年与伊朗签署了“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协议，帮助伊朗应对国际制裁。 自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中国还向俄罗斯提供了超过90亿美元的双用途物资——即具有商业和军事用途的商品。 这种支持使得 רוסсия 的经济未能崩溃，尽管西方对其战争努力发起制裁。 （中国商品目前占俄罗斯所有进口的38%。）
但中国并不希望被视为该集团的领导者，甚至不希望被视为其成员。 在2023年4月，中国总理李克强声称，“中俄关系遵循非对抗、不结盟，以及不针对第三方的原则。” 在2016年，中国外务副部长傅莹表示，北京“对组成任何反美或反西方的集团没有兴趣。”因此，政府在与伊朗和俄罗斯的关系中避免签署防务条约，并且在国际冲突中有时会反对伊朗、朝鲜和俄罗斯的立场。
产生这种模糊性的原因在于，中国希望取而代之成为全球主导力量。 虽然与伊朗、朝鲜和俄罗斯的合作帮助北京实现这一目标，但这三国也可能破坏其意图。 这三个国家通过吸引美国资源并使其从北京的目标上分散注意力来削弱华盛顿。 但它们也极大地激怒了德国、日本和沙特阿拉伯等强大的邻国，而中国则并不希望与其疏远。因此，中国官员必须游走于一条细微的界限。 它们与这一轴心的关系必须足够紧密，以便可以利用，但又不能如此亲密，以至于被指责其不当行为。
不幸的是，美国正让中国享受这两全其美的局面。 华盛顿过于专注于猜测这些国家之间的传统防御联盟形成的可能性，以至于无法理解北京现有的合作伙伴关系的创业方式——或看到这个策略的效果相当成功。 在目前的安排下，伊朗、朝鲜和俄罗斯都在为西方制造麻烦； 然而，由于这些国家并不是中国的正式盟友，华盛顿的合作伙伴并未因为这些国家的侵害而惩罚中国。 事实上，若有任何变化，这个轴心反而在分裂美国的联盟体系。 美国的许多朋友因自身面临的区域问题拒绝与华盛顿一起参与与北京的竞争。
如果战争爆发，中国的策略可能尤其有效。如果北京和华盛顿不得不作战，这个轴心现在足够强大和协调，能够共同作战并打败美国。 但由于这些轴心国家并不是一个紧密协调的集团，它们同样可以纷纷发起分开冲突，分散美国资源，分散美国盟友的注意力，从而帮助北京取得胜利。
因此，华盛顿必须改变方向。 与其猜测这些国家之间的关系有多紧密，或试图将它们分开，美国政府应开始将它们视作一个整体专制集团。 这必须鼓励全球各地的盟友也这样做。同时，还需将中国视作这个轴心的主导者——无论这种情况是否真实。
半官方、半分离
1950年，在冷战初期，中国共产党与苏联共产党正式签署了为期30年的《友好、盟约及互助条约》。这一协议是在共产党在中国内战中取得胜利后形成的，双方将其框定为两个革命社会主义国家自然的结合。 因此，该协议呼吁北京和莫斯科就所有影响两国共同利益的重要国际问题进行防御与磋商。
然而，实际上，中苏关系迅速变得复杂。 两国确实经常合作，尤其是在支持北朝鲜创始人金日成与南朝鲜的战争时。 但它们在谁应当领导共产主义阵营的问题上也发生了冲突。 例如，北京与莫斯科争相武装北越。 中国抵制苏联努力与美国建立缓和关系的尝试。
今天，中国与美国对手的关系再次表现出半官方、半分离的特点。 一方面有大量的合作。 2021年，北京更新了中朝相互防御条约，截止2023年，中国购买了90%的伊朗石油。 中国、伊朗和俄罗斯在阿曼湾进行了定期联合海军演习。 在2018年，中国同意与俄罗斯共同参与一项国家军事演习，练习如何应对朝鲜半岛的战争。然而，北京并未支持对乌克兰的入侵，也未提供直接的军事援助。 当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与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在6月会晤并签署了一项军事支持条约时，中国外交部表示这是莫斯科和平壤之间的双边事务。当阿联酋与伊朗在海洋争端中发生争执时，北京与阿联酋发布了联合声明，宣布支持“和平解决”。而在2024年1月，中国官员告知伊朗同行，要求其减少对红海航运的胡塞袭击，暗示持续的敌对行为可能会危及其经济关系。
在冷战期间，中国为向其苏联盟友传达混合信息而付出了代价。 随着时间的推移，莫斯科与北京渐行渐远，最终导致了分析家所称的“中苏决裂”。 但这一次，中国的专制伙伴似乎并不介意俄罗斯的行为。 尽管北京保持一定距离，但中国以大约欧洲价格44%的优惠从俄罗斯购买天然气。 伊朗并未签署一封谴责中国在新疆维吾尔民族自治区暴力行为的信，德黑兰在香港夺权和对台湾索权的问题上为北京提供了政治支持。
与此同时，北京成功地与大多数美国盟友保持良好关系。 韩国，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日本，并未完全支持美国对中国的威慑努力。 北京仍然是日本和韩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尽管其援助了北朝鲜。 北京与莫斯科保持足够的距离，以致欧盟在2023年感到可以与中国进行超过8000亿美元的商品交易，占欧盟整体贸易的15%。 在2023年其对华访问期间，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表示，他的国家不会在不关乎其利益的危机中盲目跟随美国，这特别是指对台湾的问题。 德国总理海尔玛·舒尔茨多次声称，德国不属于任何地缘政治集团，也不会加入这样的集团。同样，中国与伊朗的伙伴关系也没有给其与海湾国家或以色列的关系造成危害。
秩序的无序
乍看之下，中国对伊朗、朝鲜和俄罗斯的混合策略似乎对美国来说应当是可接受的。毕竟，在现状下，中国未全面提供军事援助给俄罗斯以攻击乌克兰， 北京继续支持通过外交手段制止伊朗的核计划。 而欧盟与中国的关系，可能反而能够减缓伊朗的行为。
现状或许优于北京对这些国家提供全面支持的局面。 但是，美国官员不应对当前的情况感到宽慰。 无论中国与其伙伴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北京对西方的接触并未真正起到约束作用。 虽然中国可能偶尔警告伊朗或默默批评俄罗斯，但在关键时刻，它正在给予这些国家巨大的支持。 例如，北京在2022年强化了一场声称美国资助的乌克兰生物实验室制造生物武器的虚假信息运动——这为对乌克兰的侵略提供了理由。 这些国家共同努力，挑战传统的国际机构人权语言，辩称诸如公民自由和法治等概念仅仅是西方构建的。 伊朗、朝鲜和俄罗斯都利用中国的技术来镇压各自的民众。
北京对这些国家的支持在安全和防御问题上最为明显。 它向这些国家提供复杂的军事技术和援助， 与俄罗斯分享情报，包括来自其广泛卫星网络的情报，这些情报对莫斯科的战争努力有所帮助。 反过来，莫斯科每年向北京提供数十亿美元的武器，这些武器显著提升了中国打击美国飞机、基地和舰船的能力。 莫斯科还向北京提供了可以用来发展或增强其国内武器生产的技术。
俄中之间的伙伴关系为美国的核计算增添了可怕的新动态。在这种合作的部分影响下，美国在军事上可能遇到数十年来的首次劣势。 单独来看，中国的现役军人比美国更多。 而中俄合计拥有比美国更多的军舰和坦克。 鉴于北京与莫斯科的合作程度如此之高，它们在单一的军事战区内一起作战的可能性很大——例如，如果中国和俄罗斯在一场对南方邻国的战争中援助北朝鲜，或如果俄罗斯在对台湾的攻击中协助中国。
这个专制四方也可能通过分散但同时发生的战争造成混乱。 美国将很难赢得一场两线战争。 相对而言，美国军队的构建是为打一场主要战争进行的，同时对较小的区域冲突进行威慑。 这意味着，如果欧洲、中东、朝鲜半岛及台湾几处战争同时爆发，美国在最初往往不得不让除了一个战区外的所有战区相对自力更生。 例如，如果美国专注于保卫台湾，而北朝鲜试图夺取南韩，首尔和东京可能完全或大部分不愿意提供支持给美国。 事实上，关于北朝鲜的担忧已经让韩国不愿让美军在其领土内进行任何超出半岛的行动。 欧洲则由於保护商业订单的考量，几乎肯定会对这样的冲突保持沉默。
当然，如果中国不得不对美国作战，它也会在助力合作伙伴的战争中遭遇困难。 在中国内战期间，共产党因选择支持北朝鲜而错失台湾， 这为美国总统哈里·杜鲁门向台湾海峡派遣第七舰队提供了宝贵时间，阻止了一次入侵。 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将不想重演此类错误。
任何一个轴心成员在不发起冒险、全面战争的情况下都能造成危机，分散美国及其盟友的资源。 他们还可以在不直接参战的情况下帮助中国。 例如，俄罗斯可能帮助中国抵挡能源封锁，向其提供陆上运输的油气。 东西伯利亚—太平洋管道可以每年向中国出口约3500万公吨的石油。 数年后，力图2025年实现年输送380亿立方米天然气的“西伯利亚的力量”天然气管道也将是这样的供应内容——几乎等于澳大利亚每年消耗的天然气量。 莫斯科也可以贡献资金和劳动力来帮助中国进行制造。 两国已经在相关武器制造的联合制造体系方面建立了合作。
如果莫斯科选择稍微多介入美中战争，将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例如，俄罗斯战斗机可能与中国军队进行联合空中巡逻，如过去所做那样。美国可能因此避免打击中国目标， 即便只是为了不让俄罗斯直接参与战斗。
无论俄罗斯的参与程度如何，它与中国的伙伴关系为美国的战略计算增添了可怕的新动态。 过去，美国从未需要面对超过一个核级对手。 现在，有了北京和莫斯科，华盛顿面临两个核级对手。 对于华盛顿（和整个世界）而言，试图防止与其中一个政府发生冲突可能会削弱对另一个的威慑。 例如，美国在1987年与苏联签署了《中程核力量条约》，以消除其地面发射的中程导弹。 该协议基本上成功，降低了两国之间的紧张关系。 但这一协议也让北京没有束缚，帮助其在中程弹道导弹方面取得了显著的地区优势。 未来，三国间的任何谈判可能又将促使另一个国家的核扩散。
团结与征服
一些美国战略家已建议为应对这一轴心，华盛顿应努力分裂该集团。美国官员似乎在倾听这一建议。 例如，在2023年3月，布林肯试图通过煽动俄罗斯的不安全感，驱使中俄分离：他表示，“俄罗斯在这段关系中非常多的是初级的角色。”这样的努力可能会让人联想起冷战时期，当时华盛顿努力分裂高度紧张的中苏轴心。 随着北京和莫斯科日渐疏远，美国外交官们与其中国同行建立了沟通渠道，最终促成了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 七年后，中国与美国建立了正式关系，甚至一起对抗苏联的间谍。
但今天，这种努力将没有任何意义。 专制轴心为北京提供了政治支持、能源供应和该国无法从西方获取的技术。 说服任何这些国家，其专制伙伴构成了比美国更大的威胁的努力，是无效且愚蠢的。
因此，美国必须采取相反的策略：将其成员视为紧密相连。这意味着确保其中一个国家的不当行为会导致其他国家遭受惩罚。 美国不应仅仅制裁支持俄罗斯战争努力的中国公司，而应将中国国家视为支持方，实施针对整个国家的经济限制。 美国可对北京表示，这些限制将持续有效，直至俄罗斯回到谈判桌。 北京会声称没有影响莫斯科的能力， 这可能确实如此。但只要中国有利益在此， 它会更努力地去获得影响，以成功地施压俄罗斯。
如果华盛顿想要成为全球的领导者，而不仅仅是自由世界的领袖，它就需要获得专制国家的支持。
将中国及其伙伴整合在一起还可以帮助华盛顿统一自己的联盟体系。 欧洲可能并没有充分理解北京对国际秩序构成的威胁，但它肯定理解来自莫斯科的危险。 然而，美国尚未充分解释欧洲国家为何将中国与普京的侵略广泛连接， 而是强调北京与俄国入侵之间狭隘的关系。 如果华盛顿能解释这些更大关系，欧洲国家将更可能对北京的安全挑战保持关注，并主动尝试塑造其行为。
尽管如此，美国仍应避免采取意识形态的方法。 尽管它应将这些专制国家视作整体，但应避免将全球竞争框架化为民主与专制的竞争。 专制伙伴（如沙特阿拉伯）不愿意在这个比赛中帮助华盛顿，如果这场竞争与政权形式有关，许多潜在的民主伙伴在发展中国家（如巴西、印度尼西亚和南非等）也是如此。 实际上，中国通过保持对各国政权的宽容，专注于发展，建立了广泛的友谊网络。 例如，习近平在面向外国听众的演讲中，常常强调北京对“国家主权”的尊重，承诺“不干涉”，并希望看到贫穷国家富裕。 发展中国家听到了这些声音。 在2024年夏季习近平与东帝汶总统何塞·拉莫斯·霍尔塔会晤时，这位小而贫穷的民主国家的总统宣称，他并不关心大国之间的竞争， 只要中国能够减轻东帝汶的贫困和营养不良，“那么中国就是我的英雄”。
华盛顿应从北京的做法中吸取经验。如果希望成为全世界的领导者，而不仅仅是自由世界的领导者，就需要赢得发展中的民主国家和专制国家的支持。 （根据自由之家数据，全球有80%的人生活在不自由或部分自由的国家中。）这要求更加灵活，根据每个国家在意的事物定制提供和信息。这一过程不仅涉及提供更多援助，还包括参与与卫生、教育及网络安全等相关的正确类型的项目。 这意味着更大的外交参与、军事合作和人际间的联系。
确实，施加更多压力可能会迫使华盛顿和其盟友推动北京与伊朗、朝鲜及俄罗斯建立更紧密的联系。但是，中国从这些关系中已经获得了显著利益，因此，美国必须采取更坚决的立场。 现实是，无论美国对中国做出什么来施加代价，都会使北京感到不安。 唯一避免这一点的方法就是给予其想要的东西，即对台湾的领土控制、对南海的海洋控制，以及在亚洲的经济、军事和政治主导地位。 华盛顿不能惧怕让中国因帮助不良行为者而付出代价，特别是当保持沉默则让北京能够假装置身事外。
